掌柜的领着二人进了厢房,便笑着离开。
厢房很是宽敞,墙上挂着几副字画,四周摆着几盆花草,一张桌子摆在了正中,几把铺了棉垫的椅子摆成一圈。
桌上的茶水冒着热气,碟子里的豆糕绿油油的,看着十分可口。
“饿了?”封常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贺锦兮收回了目光,尴尬地笑了一下:“今早急着出门……”
话音未落,便见封常棣的手中多了一份糕点。
“丰年乡的桂花糕。”贺锦兮欣喜道,“你怎么会有……”
封常棣款款落座,顺手将糕点放到桌上,修长的手指拉开绳子,掀开外头的油纸,几块黄澄澄的桂花糕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贺锦兮开心地拿起来尝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怎么会在这里?发现她这几天不对劲,继而让叶声跟着看看,最后发现小后院的计划。
想着他们要来砸场子,担心自家媳妇的安全,便以带小毛头买桂花糕为幌子,有意经过,“正巧”碰上,顺理成章便进来了。
“路过。”封常棣面不改色道。
“只是路过?这么巧么?”贺锦兮怀疑地看着他。
“是。”他神色依旧平静,根本看不出半点异样。
信了你的邪,贺锦兮微笑脸,将剩下的桂花糕吃完,立刻抬起头凝视着他。
封常棣的耳根不觉发烫:“看什么?”
“人家说,从眼睛里可以看出一个人有没有说谎!”贺锦兮凑过来,接着看他的眼。
封常棣冷笑:“眼睛看不看得出说谎不知道,但眼睛能看得出来,你哪里沾了桂花糕。”
“啊?哪里哪里!”贺锦兮瞬间收回目光,手忙脚乱擦着。太丢脸了,吃东西地到脸上了!
封常棣唇角微勾,单手扣住她的手腕,逐渐靠近她的脸:“我来。”
尽管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擦拭,可修长如玉的手指触及她脸庞的那一刻,贺锦兮的脸依旧无可抑制地红了。
“吱呦……”房门被人推开,有人匆忙而入,“两位,久等了,在下……额,要不我等下再来?”
贺锦兮猛地跳起来,避开封常棣,飞快看向来者,随即一愣:“你……”
“你就是这庭林斋的大老板?”封常棣先一步开口。
“正是在下。”来者微微一笑,拿下帽子,赫然便是齐玉柏的脸。
封常棣慢悠悠将桌上剩余的桂花糕包好,慢条斯理道:“我道齐家老二神出鬼没,终日不见踪影,原来,是在这里。”
贺锦兮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心道:齐家老二,齐玉柏的弟弟?
闻言,齐玉棘惊道:“你是……”
封常棣挑眉:“认不出来?”
齐玉棘脸色大变:“封常棣!”
言罢,他腾地起身,便要冲出窗外,下一刻,封常棣已经闪到了窗前,以雷霆之势朝他拍去。
不过一掌,齐玉棘便软下来,昏过去。
紧接着封常棣推开窗户,指了指路边的殷武:“你,上来。”
殷武闻言,一个纵身飞上窗户。
于是,贺锦兮便眼睁睁看着殷武学起了齐玉棘的声音,隔着门,对掌柜的就是一通吩咐。
最后,掌柜的将收了他们的会费全部退回,面含微笑目送他们扶着昏迷的齐玉棘上了马车。
她目瞪口呆看着封常棣一水儿操作,忽然想起财叔的那句话:“如果把店老板拿捏住了,一切不就都听我们的了吗……”
这也算是……殊途同归了吧?
而她,便迷迷糊糊跟着小后院的人回来了。
“小十!小十!”陆婶的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又晃了晃,终于把她晃回神了。
她坐直了身,掩饰地说道:“对不起,要回会费,我太高兴了……”
“真的是要回会费才高兴的吗?”夏姐看着她的表情,意味深长。
“那……不然呢……”贺锦兮困惑道。
“难道不是因为封常棣!”纪彤一针见血。
大家对封常棣怎么处置大老板不感兴趣,反正会费已经退回来了,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小十!
贺锦兮问得心虚:“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小十啊,你就别隐瞒了!大家都知道了!”财叔又愧疚,又心疼地看着她。
今日的事情,不仅震撼到了贺锦兮,同样也震撼到了小后院众人。
大家是万万没想到,封常棣不仅出手帮忙,还和小十……有了私生子!
那一瞬间,所有人先想到殷武先前所言,他在封常棣的房间里见到了贺锦兮。
而贺锦兮素日里一直为二少奶奶辩护也有了原因,这……这分明是妾室对主子的讨好。
他们纯洁的小十竟然被封常棣给……
封常棣和贺锦兮进了包厢之后,他们立刻对小毛头展开了询问,可是小毛头嘴巴严实得很,根本不理会他们!
这肯定是封常棣的命令,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着众人悲痛欲绝的模样,贺锦兮欲言又止,想了半天,终于找到切入口:“那什么,小毛头已经七八岁了,我今年还不到十八呢!十岁能生得出孩子吗!”
小后院悲痛的气氛忽然一滞。
“孩子可以是别人的孩子,感情却是自己的感情!”财叔伤感地开口,“那天你拔树苗,扎小人,都忘了吗!小十,你就告诉大家,你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不然封常棣也不会主动出现帮我们,还……还主动说他是你夫君!”
贺锦兮沉默了一下:“财叔,你想想当时的情况,殷哥儿和夏姐是我大哥大嫂,刀郎和彤姐是我二哥二嫂,你和陆婶又是夫妻,那他除了说是我夫君,还能……说别人吗?”
“啊这……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财叔隐隐觉得不对,又感觉好像是这个道理,想了想,又问,“那他为何要主动帮我们呢!”
“因为咱们都是小后院的人,小后院在竹杖居地盘,竹杖居的主人是封常棣,我们要是出事,封常棣不就丢脸了吗?为了小后院这份情义,也为了他自己的脸面,都得出面是不是!”一番推理完毕,贺锦兮觉得自己可真是逻辑鬼才,这也能扯。
财叔:“所以?没有孩子?”
贺锦兮点头。
纪彤:“没有感情?”
贺锦兮点头。
夏姐:“可惜了,我本来以为你看上封常棣,还想着有点眼光呢!”
贺锦兮点头,又飞快摇头。
总而言之,小后院的这一关终于过了。
出了小后院的大门,纪彤忽然在身后叫住了她。
贺锦兮转身,便见到她的手中拿着一钱铜板,还有几个珠钗:“彤姐,我今天没带钱……买不了陆婶的东西……”
纪彤笑着走过来:“这钱是陆婶还给你的,还有这珠钗,是她给你的赔礼和谢礼,希望你不要怪陆婶。”
“怎么会呢。”贺锦兮奇怪地说,“我只是不明白,如此明显的骗局,陆婶为什么会上当呢?”
“你大概不知道,陆婶她其实是大户人家的夫人。”纪彤叹了口气,“自小就在宠爱之中长大,嫁了个好夫君,所以不知人间疾苦。”
“那她为什么会……”贺锦兮说着,回过味来,“是来找封常棣治病的么?”
“陆婶自己也有病,但主要是为了她夫君,说是得了重病,没有几年活头了。陆婶便求到了封常棣这儿。”纪彤望着天上的月亮,“每个住在小后院的人,都和重病脱不开关系。”
“咱们小后院,有人打败过封常棣吗?”贺锦兮问道。
“如果打败了,封常棣就不会还当着司命。”纪彤笑着看向她,“咱们小后院本来有九个人,加上你是十个,后来有三个人等不及,先离开了,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如何。得不到封常棣的救治,也许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这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些分离,看着是一时,其实却是一世。
身处于其中的我们并未发现,有些极为寻常的暂别,就是此生此世的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