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兮顺势在后院腾出的房子里住下,众人见她空手而来,友好地送了一堆日常用品。
她看着这些锅碗瓢盆:“你们在封家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呀?什么都有!”
送东西的是先前那位扎小人的姑娘,名叫纪彤。
她梳着简单利落的马尾,身着男性的束腰短袍,眼神凌厉表情肃穆,与她和气的举动截然相反。要是形容的话,就像是一个职业杀手,伪装成百姓的模样。
照理说,这样的人正常人会自然而然的与她保持距离,可小后院的人却见怪不怪。
这也让贺锦兮更加怀疑,他们不简单。
此刻,纪彤叹了口气道:“哪呀,封家这是要收银子的!一个月好几钱呢!我、刀郎等人还有雇主包住宿,像财叔就只能自掏腰包。”
说着,她忽然往前靠了靠,低声道:“要说最没烦恼的,当属齐玉柏,在外头租了个院子,带了好些个手下,出门时那轰轰烈烈的架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魁游街!”
花魁游街倒是不至于吧?这一听名字就是个男人。
贺锦兮心中奇怪,但碍于礼貌,没有发问。
纪彤将一干物什放好之后,热情地说:“东西都在这了,小十。”
“小十?你是在说我吗?”贺锦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对呀!你是第十个住进来排队的。”纪彤说着,又朝她比了个小拳头,“接下来的日子要加油哦!一起努力把封常棣从司命的位置拉下来!”
贺锦兮也跟着握了握拳,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对了,三日后的晚上有个欢迎会,你记得来参加!”纪彤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来。
“啊?欢迎会?”贺锦兮一愣。
“只要有新人加入咱们小后院,咱们都会为新人举办一个欢迎会。”
“那怎么好意思呢?”受到如此热情的招待,贺锦兮简直受宠若惊,“需要我做什么呢?”
“别客气!”纪彤拍了拍她的肩,笑吟吟道:“你只要带足付账的银子就行了。”
荷包羞涩的贺锦兮:“????”
*
贺锦兮和小后院的众人闲扯了几句后,又借机打探封常棣住的地方。因自个所住之处和封常棣的卧房相近,得知他的位置也便能顺藤摸瓜的找到自己的卧房。
众人不疑有他,以为贺锦兮找他们问封常棣的住处是方便“挑战”,立刻贴心的给她指路,而财叔更是细心的给她画了地图。
得到地图后,贺锦兮看时间不早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和众人道别后,立刻从窗口钻了出去,直奔回房。
由于她的轻功了得,回去的时候,守门的侍卫和丫鬟并未发觉。
贺锦兮躺在床上,心绪紊乱,她从怀里摸出了半块玉佩,这半块玉佩通体透明不染一丝杂质,上面刻有繁复的凤鸣之图。因是半块玉佩的缘故,上面的凤凰像是被折断了羽翼,失去了风采。
其实李闲庭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当日获悉封家招亲后,师父有意将她的消息透露给李闲庭,便是想利用他的野心为她铺排进封家的路。
没有意外,李闲庭果然上当了。他终于发现自己还有个几百年没见过面的女儿可以用,当下就修书一封,让师父将她送到下山。
她之所以能这么顺利走到现在,李闲庭正是功不可没。
眼下,她便是要扮演李闲庭的叛逆女儿,因为娘亲的玉佩甘愿留在封家当他的棋子,实际上正好借用他的势力,摆平她在封家留下的破绽,毕竟没有人比在封家呆了十来年的姑爷更了解这座大宅院。
不过,娘亲的玉佩真是意外之喜。
要是能拿到李闲庭手里的另半块玉佩,将它拼全,她就能按图索骥,替娘亲寻找来处了。
思及此,她的手指反复磨搓着玉佩上的纹路,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手指上,又在玉佩上折射出一丝绚丽的光。
贺锦兮的眸被这光华填满,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娘亲的脸。
娘亲似是瞧见了她,冲着她盈盈一笑。
刹那间,贺锦兮的瞬间湿了眼眶。
许是情绪过于起伏,她只觉胸口一阵翻涌,锥心的疼痛排山倒海般的席卷而来,迅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病发了!
贺锦兮中的这毒有个挺风雅的名字,叫“碧寒枝”。
碧寒枝的毒性非常特殊,主要表现为中毒后的表症并不统一,比如贺锦兮,她的表症就是吐血,如果不是一直用一套特殊的内力运转方式压制毒性,就她中毒这么些年,吐出来的血绝对够几千个人聚在一起泡澡了。
哦,不对。
要真那么一直吐一直吐,她中毒后绝对活不过半个月。
除此之外,这毒无解,而且中毒后难以察觉,再加上表症虽不统一,却也不特殊,所以相关记载中的大部分案例都被当成正常的病症来处理了,直到人死后,医术高明的大夫才能从尸体上窥见一二和端倪。
这毒最早出自禁宫,早在祖皇帝在世时就被皇室列为了禁药,连药方和相关记载都一并毁了。
贺锦兮之所以会知道这些,还是她师父的功劳,这些年师门上下为了她的毒费尽心思,只要发现点跟碧寒枝有关的东西,都恨不得掘地三尺。
碧寒枝之所以无解的原因并不是毒方或者使用的药物有多稀罕,而是碧寒枝本身就是由近百种剧毒调配而成,只要炼制时其中一味的配比产生变化,那么需要的解药也会随之变化。
近百种剧毒比例足够搭配出无数可能,除非炼药的人自己做出解药,否则绝对没有解毒的可能。
换句话说,碧寒枝本身就囊括了世上九成九的剧毒,其他毒在它面前都很难发挥作用。
半晌,贺锦兮踉跄着着起身,她盘坐在床上,双手搭在膝盖上,用尽全身的真气,来压制这股如洪水般的痛楚。
饶是她内力再深厚,也扛不住这等冲击。
少顷,她便全身汗如雨下,嘴角也溢出了殷红的血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股疼痛终于在内力的压制之下偃旗息鼓。
而贺锦兮的身子一歪,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娘亲,待我拿到了那半块玉佩,我就去替你寻亲人。”贺锦兮翻了个身,将玉佩紧紧的攥在手心里,汗水将玉佩润得滑溜溜的,“我的时日也不多了,若是寻不到,就带着玉佩一起去见娘亲吧。”
说着,她沉沉地睡下。
与此同时,对面的屋顶上,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沐浴在月色中。
此人正是封常棣。
透过窗户,借着月色,贺锦兮的一切被他尽收眼底。
也包括她病发时,她用内力压制毒素蔓延的举动。
事实上,封常棣对贺锦兮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并不是没有疑心的。
她为什么要接近他,又因为什么去而复返?
海叔担心她可能是二房四房放在封常棣身边的奸细,其实封常棣同样对她有过怀疑,毕竟贺锦兮对他来说,极具诱惑力。
但是想到那位轻涟,封常棣便将四房摘了出去。况且,盛四叔是个草包,干不出这么有脑子的事情。
既然不是四叔,那就是二叔和姑姑?亦或者其他人?
*
翌日。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睡梦中的贺锦兮被香儿急促的敲门声震醒。
“二少奶奶,二少爷有请。”
贺锦兮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她迷迷糊糊地下床,刚一开门,香儿就带着丫鬟们火速给她梳洗了一番后,将她连拖带拉的往外拽。
不一会儿,她便来到了封家门外,见到了穿着整齐的封常棣。
今个儿,封常棣穿着一袭深蓝长袍,上身套着镶边纹路的夹袍,一眼看上去衬得他玉树临风。
贺锦兮打着哈欠,懒洋洋地问道:“找我所为何事?”
封常棣瞧着她,似笑非笑:“见人。”
“见谁?”
“去了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