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过来看李阿姨的时候,我正在医办室看患者的病历。我没想到,她会过来找我,还约我下班后,到医院门口的咖啡厅坐一坐。长辈的请求,我又怎么能拒绝。
我到那里的时候,林奶奶应该已经等很久了。见我进门,向我微笑着招手。
点了杯咖啡,还有几个小点心。
我有些局促不安,毕竟,我和林墨初已经分手了,现在竟然和他奶奶坐在一起,被他知道,会不会显得很不适宜。
林奶奶满脸慈祥的笑着对我说:“小玥,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吧。”
“对啊,时间过得真快。奶奶,这些年您怎么就没变化呢,还是像以前一样漂亮。您……过的好吗?身体怎么样?”我用着轻松的聊天话题来化解有些紧张的情绪。
“你这个孩子啊,还是像以前一样。谢谢小玥挂心,奶奶一切都好,除了……,唉,你和小初,也分开快三年了吧。”
我就知道,林奶奶一定会和我谈起林墨初。
“奶奶,就不要再提我和他了。说说您吧,您最近都在忙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新鲜好玩的事情,快说给我听听。”我急忙转移话题,说着完全不搭的话。
“你这个丫头,我最是拿你没办法了。听说你把我孙子甩了,还找了个新男朋友,奶奶我可是生气到现在呢!本来还不想理你的,看到你本人,就忍不住了。”林奶奶用宠溺的语气埋怨着我。
我故意用轻松的,不在意的语气笑着说:“奶奶,您还没原谅我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和他……,早就没可能了。不过,如果您需要,我也可以像以前一样,陪您一起吃饭,喝茶,插花,逛街的。只是……,最好就我们两个人。”
说实话,我是真的挺喜欢林奶奶的。
“你这个大忙人,真有时间陪我?就骗我这个老太太吧!其实,奶奶就是想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就突然分开了。那个臭小子什么都不对我说,我也是听郭浩宇说你有新的男朋友了,你们才分开的。小玥,你不是一个对感情三心二意的孩子,为什么会离开小初,和那个当兵的男人在一起了?他真能比得过我家小初?”奶奶又转回刚开始的聊天话题。
“奶奶,以前的那些事我真的不想再提,因为已经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过好以后的生活。整日让自己的心情阴晴不定,疑神疑鬼,患得患失,那样的日子,真的太累了。现在的我,只想要那种温暖,踏实的感情。奶奶,我研究生就快毕业了,毕业我和他就会订婚,您会祝福我们的吧!”其实我并不想说这些的,但是只有把这赤裸裸的现实摆在林奶奶面前,她才会不再抱有幻想吧。
“哎呦,哎呦呦,不行了,我心脏病要犯了,心难受啊……”林奶奶闭着眼睛,捂着胸口说。
我急忙上前,焦急的问着她:“奶奶,您没事吧,是心脏不舒服吗?”
林奶奶用力的拍了一下我扶着她肩膀的手,我一吃痛,赶紧收回。打的是真的很疼。
奶奶却恢复如常,用嗔怪的语气对我说:“我没事,我就是被你气的!不趁机收拾你一下,难解我心头之恨。唉,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所以,气也消了,那就只剩祝福了呗。不过,我也要把这个坏消息告诉那个臭小子,让他也难过难过,谁让他当初没能把你留住……”
呵呵,奶奶,你可能不知道,他已经不会再为我伤心难过了。
李阿姨出院后,我以为见不到他了,一瞬间,如释重负。可是每次走进那个vip病房时,心里又会空落落的。
没想到,我的那些情绪都是多余的。因为仅仅过了两天的时间,他又出现在了我们科室的VIP病房里。
这次的患者连我都跟着紧张了起来,是逝去的张叔收养的那个孩子,年仅八岁的小童。
张叔离世后,虽然孩子还是寄养在张叔的远房亲戚家里,但是一切费用都是林墨初支出,每个月也会给他们一笔数目不小的生活费。
可是,小童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件事,林墨初以前从未对我提起过。或许,是他一直不知道吧,也许连张叔都不知道。
根据照顾小童的叔叔婶婶描述,小童3年前,就开始出现精神差,运动能力下降的情况,当时他们以为孩子就是可能有些感冒,体虚,也没在意。后来,渐渐出现上气不接下气,嘴唇发紫,卧床难起,送到医院检查的时候,已经发展成终末期心脏衰竭。
转到我们医院时,心脏已经增大到正常的两三倍,同时还合并二尖瓣、三尖瓣重度关闭不全等问题,心功能极差。不及时治疗,随时有可能会猝死。
而且,儿童心衰的病情变化很快,一旦出现症状就会快速发展。现在,小童只能在强心药物的帮助下维持生命,但效果已经趋于弱化。
想想这个孩子,身世真的很可怜。每次我走进病房,他都用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满脸憔悴,有气无力得微笑着看着我,看得我一阵心疼。
他很艰难的喘着气对我说:“秦玥姐姐……,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小童不许乱说话,谁说你快要死了,你只是生病了而已。嗯……就像路上的大汽车坏掉了,到修理厂换个零件就好了。小童也是一样,医院正在给你找合适的心脏,等找到了,咱们换颗心脏就好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抚这个幼小的心灵,只能用这仅存的,微小的希望,让他的心,安稳下来。
听了我的话,他继续很吃力的对我说:“好,秦玥姐姐……我……信你。其实……我也不太……想死呢,不是……不是因为……我怕死……我……是个男子汉,怎么会……怕死呢?我就是……怕照顾我的……叔叔婶婶会难过……还有,我的这位小初……小初哥哥,我是……他在这个世上……除了他的奶奶,仅剩的……亲人了,我……死了,他也……会很难过的……”
林墨初一直平静的看着我们两个,待小童说完,他却转过了身,看向了窗外。
想必,他是难过了吧。
毕竟,心脏供体本来就很稀缺,即便遇到,也大多是成人心脏,婴幼儿的心脏捐献非常稀少。可能,小童根本等不到有合适供体出现的那一天。
我忽然很心疼,也很难受。不知道是在心疼小童,还是他,或者,二者皆有。
这让我感到无比恐慌。我现在是秦枫的女朋友,怎么还会心疼别的男人,还会为别的男人心痛,难过!秦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了。以后,你和他,不能再能有任何接触了,甚至,都不能再见面。
因为我怕,真的很怕,怕管不住自己的内心,怕还在继续爱着他。
等等吧,等小童做完手术,或是……离开人世。
到时候,他就不会再来医院了吧。
一个星期后,突然传来了三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这个身世凄惨的孩子,南市的一个外伤导致脑死亡少年的供体心脏可以使用,小童,有救了!
第二个好消息是,南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王建忠教授,也就是我一直崇拜的博士生导师,亲自护送“心脏”过来,一起参与小童的心脏移植手术。
这无疑是给小童的手术成功率又加了一层保险。
最后一个好消息,就是我可以以助手的身份,陪同田教授和王建忠教授,一起进入手术室,参与手术的全程。
上天不仅眷顾了小童,也眷顾了我。能参与这样的手术,机会真的是千载难逢。何况,能和王建忠教授同台手术,是我莫大的荣幸。这也给了我一次接近他的机会,因为我一直没有彻底死心,我还是想考他的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