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国,凤栖宫。
“咳……咳咳……”女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屋内传来,寥寥几个宫女来去匆匆,神色不安,她们都知道,若是这尊贵的女人去了,这于风雨飘摇的凤栖宫也将倒下,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她们这些渺小的蝼蚁,也将面临大难。
天暗沉沉的,打更的太监从宫外路过,见此只摇了摇头,边叹息边望向天空。
冬日寒冷,何况如今卯时未到,偌大的皇宫,富丽堂皇的建筑,四处更显凄清。
屋内,“太医还没来吗?”大宫女问出这话后,神色愈加苦涩,只得低下头,细细地将端着的姜汤喂给塌上的女人。
榻上的女人,正是当今大祁国的皇后,名门望族沈氏的嫡女。
哪怕女人一脸病容,依旧有着端庄大气的气质,“无事,这把凤椅本宫才坐了几年,还坐不够呢,可舍不得走。”费力咽下几口,就望向下面的宫女,“公主何在?”
宫女脚步微顿,跪下,“禀……禀皇后娘娘,公主一刻钟前跑去太医院,奴婢们实在拦不住。”
沈皇后只苦涩笑了笑,“这傻孩子啊。”
大宫女拂了拂手,让宫女退下。一个还不及大腿高的小孩子,若是想拦,一群人高马大的粗使丫头,还拦不住吗?
心里是这样子想的,但脸上还是一片平静,戏笑道,“娘娘您瞧公主殿下多孝顺,你可得等她带着太医过来,再好好奖一奖她。”
“是得好好奖一奖,囡囡从小乖巧。”
沈皇后膝下一子一女,女儿今年五岁,名为祁连子岚,小名囡囡。至于一子,今年七岁,名祁连子青,育于淑妃膝下。
想到自己的儿子,心又是一顿疼,就像是犯了心悸般。若是五年前自己万事小心,不被抓住错处,如今也是儿女双全,一子一女承欢膝下。
沈皇后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担忧地问:“怎么去得那样久?”
“想必是有事耽搁了,何况如今雪天路滑,慢一些也正常。”
可这话也只被所有人当成安慰的话语,一国之主出宫,自然是带了大半太医去,正巧在五德山准备回宫的太后突犯疾病,又是去了大半太医,宫中余下几个太医。
大宫女狠狠咬住后牙跟,只为沈皇后不平。贵妃素来与皇后不对付,仗着皇上的宠爱,拿着御赐信物,便将太医尽数招去,任由一国之母无医可诊。
如今空空荡荡的太医院,哪里有活路留给她们,多的是人落井下石,等着上位呢。
可惜年幼的公主殿下不懂得这个道理,更不明白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
大宫女瞧了瞧天色,心想这个时间应该少有人在,何况还有宫女跟着,公主在外面,按理来说应该没事,还是这边要紧一点。
“晴初姐姐,要再快点!”十几岁大的宫女抱着一个小一点的女孩,宫女脸上有着急色,对于怀中小女孩的催促,没有抱怨,反而安慰对方,“公主殿下莫急,说不定太医脚程快一点,已经到凤栖宫里。”
怀中的小女孩正是祁连子岚,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在去太医院的路上,为了不被发现,使劲往草丛、雪堆里边钻,不然怕是现在还到不了太医院。
她现在没办法不急,前世沈皇后就是因为就诊不及时,落下了咳疾,每每情绪激动,还会咳出血来。
只可惜她一睁眼就是沈皇后病重危机,还来不及接受自己身上光怪陆离的事件,就慌慌张张跑来太医院找晴初。
前世也是跑来太医院找太医,可惜半路状况不断,不是被引错路就是被“不小心”绊倒,到了太医院,知道晴初有几分医术,什么都没有准备就拉着跑。
实在是耽误太长时间了,若是在早一点回来……
[检测到您内心的不甘,本系统在此说明,时间回溯之术不稳定性过多,时间点未能掐得十分准确,请您谅解。]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在场两个人,晴初却没有一点反应,确实只有她听得见。
[为表歉意,系统进行详细计算为您做出报告,按照您二人赶路速度,治愈沈皇后绰绰有余,温馨提示,目前祁连璋已经入宫,准备前往养心殿]
听到这个消息,她身子猛然一紧,晴初以为她冷,更有力地将她抱紧。
祁连子岚只几息之间便做出决定,不能白白浪费机会。
“晴初,你听我说,你现在带着我,速度太慢,你将我放下来,先去凤栖宫。”说完将怀里的玉佩给她,“你到了之后直接给宫女瞧,她们自会明白。”
她们或许不会管自己这个公主跑哪里去,但对于病重的一国之母,必定不敢耽误。
“我听说父皇就快要回来了,我先去找父皇,他那边有随行太医,但你得先去帮母后稳定一下病况。”说完对她行了一礼,“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晴初抓紧怀里的药,下意识还礼却发现她已经跑远,于是也咬紧牙关往凤栖宫奔去。却忽视了,圣驾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回宫,就算是有,幼小的公主又从何得知。
一大一小,拼尽全力,她们都在和死神赛跑,片刻都耽误不得。
祁连子岚看着远处隐隐约约出现轮廓的养心殿,脚步一顿。方才来的路上,积雪尽数被扫开,比凤栖宫干净不知多少,这便是人心冷暖。
不假思索,往旁边的雪堆扑过去,没了她大半个身子,又将头上仅有的两个珠花扯下,抛弃一边,用发带胡乱地绑住。
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发颤,脸上的泪水也结了冰,很冷,但是不及十五岁那年的冰河。
远处威严肃穆的圣驾慢慢靠近,前方开路的带刀侍卫神色谨慎,宫人行路小心秩序尽然。恰恰天微微亮,架撵上的人如同镀了金光的圣人,拯救人与水火之中,或是,将人推入深渊。
太医们于队伍后方,那是她的目标,是沈皇后的希望,在那个男人背后,恭恭敬敬。
“儿臣拜见父……父皇,求您快去救救母后!”小小的身躯如炮弹儿窜出,扑通一声便跪下去了,侍卫的武器抽出一半,又塞了回去,只别在身前,时时刻刻准备将威胁斩杀。
宫人们都偷偷瞧着这位胆大的公主,座辇上,伸出一只手,拨开帘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