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沈元熙停了下来,因为她确实想不起来了,而宇文骜却觉得太短,原来他做过的“好事”真是屈指可数,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混账。
“就没了吗?呵呵,那我还真是欠你不少。熙儿?”
“嗯?”
“把衣服穿好,我带你出去。”
“去哪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当两人裹着厚厚的衣服坐在火堆旁看着满天星斗的时候, 沈元熙还没回过神来,她完全不能想象,一本正经、满脸严肃、高高在上的宇文骜居然有一天会拉着她的手带她来看星星,若是在几年前发生这种事,她绝对做梦都会笑醒。
“在想什么?”当他将一壶桃花酿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才有些相信现实,看着眼前火光中明明灭灭的俊脸,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冷吗?”他体贴地问。
她摇头,这是夏天,山上风挺大的,但是坐在背风面,裹上厚厚的衣服,又坐在火堆旁,她不仅不冷,还热得冒汗。
“这是在你离开之后的第一个春天朕让人埋下的桃花酿,整整四年了,来尝尝味道怎么样。”他举起酒坛示意,她展颜一笑,举起手里的酒坛与他相碰,清脆的一声响之后,宇文骜举起酒坛便往嘴里灌,酒液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浸湿了胸膛的衣服。沈元熙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也举起坛子,学着他的样子豪迈地饮酒,任胸膛被酒液湿得一片冰冷,可是她的胸腔里有一团跳跃的火,怎么浇也浇不息。
今夜之后便是永别,所以他们用这种沉默又粗犷的方式告别。
桃花酿很好喝,有着淡淡的甜味儿,初入口时不觉得醉,等她将一坛子酒喝下肚,醉意才慢慢上来,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指着正躺在草地上一边看星星一边喝酒的宇文骜,呵呵傻笑着道:“你呀……你要是在四年前早点同意放过我爹,我不会走到那一步的,咦?对了,四年前你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晏祈和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宇文骜平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染上了点点笑意。知道她的酒量不好,却没想到差到了这种地步,此时她连站都站不稳,还要来质问他,而他呢,明明很想醉的,可是喝了那么多酒,头脑还是异常清醒。
“四年前啊,四年前……”没想到,时隔四年,他才有机会和她好好解释当时的情况,只可惜一切都没用了,不过他还是不想留遗憾。“四年前,我中了宇文歧宣的毒就快死了,本来想趁着死之前给你铲平道路,除掉刘御,让你凭借着肚子里的孩子好好地过下去,不再受人欺负的,谁知天意弄人,孩子没了,而你不肯信我,正好晏祈拿了解药来换你的自由,所以我便同意了。事情就是这样,说到底,我还该感谢你和他,让我活到现在。”
“毒?什么毒啊?你中毒了,我怎么不知道?晏祈哪里来的解药?”沈元熙觉得自己脑袋里一团浆糊,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总觉得自己关键的地方没抓住。
“可是你还是要杀我爹?”说来说去,她最在意的还是这个。
“我发过誓要为父母报仇,可是看到沈凤朝真诚地忏悔,我觉得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就算没有解药的事情,为了你,我也不会杀他的。”
“说谎,你说谎!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怎么说都可以,我不要相信你。”沈元熙摇着脑袋有些无措地后退了两步,身子左右摇晃,被石头一绊,一下子往地上栽去,宇文骜喝了酒,动作明显没那么敏捷,只来得及险险地拉住她,两人便一起摔到了地上,宇文骜在下做肉垫,没有摔疼她。
沈元熙趴在他身上,泪眼朦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无意识地喃喃着:“你说谎对不对?你骗我,你说的都不是真的……”
宇文骜心中骤然一痛,双手紧紧地箍着她的身子,沉声道:“嗯,我骗你的,我是坏蛋,我不值得你信任……”
下一刻,一双温软的嘴唇急切地封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再说下去,酒香味和她身上的香味混合着充盈在他的鼻端,他心中一动,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沈元熙本就晕头转向,再被他一吻,立马连仅存的半分理智都荡然无存,绵长动情的吻中,她在他的身下软成了一滩水。
宇文骜脱下自己的长袍铺在厚实的草地上,再将她轻轻地放在其上,他撑起手臂看着身下媚眼迷离、美得不像话的她,轻声问道:“熙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她是不是真的醉了,还是沉浸在迷蒙的世界不肯醒来,她觉得今夜好美,星星近得伸手就可以抓到,她呵呵笑着抬起手来,一抓,却抓了一把他柔软的墨发,轻轻一扯,将他的俊脸拉到自己的眼前,她凑上樱唇在他的眼睛上轻啄了一下,傻傻地道:“你是宇文骜,你可真好看。”
闻言,宇文骜缓缓地勾唇笑了,俯下身去细细亲吻她的眉眼,一手去解她的衣衫,今夜他决定不再忍了,要怪,就怪那桃花酿太过醉人,要怪就怪这夜色太过美好……
……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点点金光,阵阵的虫鸣传来,晶莹剔透的露珠压弯了草叶,嗒地一声滑入草丛消失了踪影。
树下,火堆已经熄灭,两个人影相拥而眠,睡得正香,浅色的野花瓣被风吹得四散,有几片调皮地落在了两人的身上,随着女子轻轻一动从她如玉的肌肤上滑落了下来。
宇文骜蹙了蹙眉,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窝在自己怀里还在酣睡的人儿,他眼中荡开了一丝柔情,虽然不忍心打扰她,但是今日启程回京,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们必须得回去了。
“熙儿,醒醒。”他轻轻晃了晃她,好梦被打扰,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可是她这一动,盖在两人身上的衣物便滑开了,几乎浑身赤裸的她顿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乍一见眼前便是野草野花,她还以为还在做梦,又轻轻地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再睁开,还是这副场景,宿醉过后的她头脑还有些昏沉,但是昨夜的一幕幕却零零碎碎地闪现在脑海,她一惊,猛地坐了起来,转脸一看,宇文骜已经将基本穿戴整齐,正坐在一旁满脸戏谑地看着她。
沈元熙低头一看,顿时脸色一白,原来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切发生的事实,时隔四年,他们居然又在一起了。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小姑娘,这样的事情倒不至于让她大惊失色,快速地转过身去用衣服遮住前胸,她淡淡地道:“你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
宇文骜什么也没说,果真利落地起身,负手立在山崖边,放眼去看大好的景色。
沈元熙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中有些惆怅,她的脑子很乱,昨夜的事情许多她都不记得了,细节部分她还得回去仔细地想想,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她站起身来,将他的袍子拍掉尘土递给他,“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宇文骜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经历了昨夜的一切,很多话他们都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了,欢、好一场,今早便真的该散了,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应该放进尘土里掩埋起来。
宇文骜和沈元熙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人没有交谈,只是认真而快速地走着路,一心只想快点回到寺庙里去,要是让人发现皇帝不见了,会闹出大乱子的。想到这儿,她心里愈发焦急,因为宇文骜为了迁就她,已经放慢了步调,而她不想再耽搁时间,早一点回去,便早一点释放晏祈父子。这一急,还真就出了事,下一个较急得坡的时候,她一脚踩滑,脚狠狠地崴了一下,崴的还是左脚,四年前曾受过伤的那只脚,她轻呼了一声,蹲到地上蹙着眉忍着痛不说话。
闻声,宇文骜回过头来看她,紧张地大步跨上前来,担忧地问:“怎么?脚崴了?”他看了看她隐忍的模样,一手握住她的脚踝,满眼的心疼,二话不说,他拉着她的手挂到肩上,半蹲起身子,看样子竟是要背她。
沈元熙被吓了一跳,急忙往后缩:“你作甚?”
“快点上来,我背你,不然来不及了。”
“可是你……”是皇上,怎么能背我。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勾住她的脚弯往上一托,她趴在了他宽厚的背上,看着他好看的侧脸近在眼前,那一瞬,她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没想到在这个分别的早上,他居然可以放下皇帝的身段来背她,感动吗?说没有那是假的。
她抿唇,静静地感受着这一段路程的相处,还好,老天待她不薄,至少给她留下了美好的回忆,这样没有他的下半辈子她也不会觉得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