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宫内,沈元熙靠坐在软榻上绣着一件小衣,虽然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帝的,但她还是很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上一个孩子的失去,让她对这个孩子变得小心翼翼。
“娘娘,休息一下吧,来吃您最喜欢的荔枝。”纸砚端着新鲜水果进来,见到沈元熙还在刺绣,便微笑着唤了一声。
沈元熙放下针线,任由小宫女替她穿鞋,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今日午时都过了,怎么还不见御医来请脉?”如今她肚子里怀着的很可能是未来的太子,所以太医院也很重视,每五日派御医来请一次脉,每次都很准时。
“对啊,奴婢这就差人去问问。”纸砚放下水果刚走出门去,就听外面通报,说是御医来了,是以顺便将人领了进来。
“参见贵妃娘娘,下官奉命来给娘娘请脉。”
御医进来的时候,沈元熙正从小宫女手上接过刚剥好的荔枝,听到这个声音,手里的荔枝啪地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她转脸去看跪在地上的人,倏然站了起来,满脸的诧异。
“你……”她忍住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转脸挥退了所有的宫女,这才看向地上的人,诧异地道:“晏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快请起。”
面前这个一身官服,眉眼温和的人,居然是晏祈!
“你是怎么进来的?”
晏祈的眼中划过一抹流光,他微笑着看着她,张开双臂向她展示身上的这套官服,语气轻松地问道:“怎么样,这套官服好看吗?”
听着他答非所问的话,再看他脸上轻松惬意的表情,沈元熙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进宫当了御医?”
“是啊 ,这样以后就可以经常看到你了。”晏祈不以为然,甚至在为这件事而高兴。
沈元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他半天没说一句话,眼神却越来越可怕,过了半晌,她才问:“宇文骜知道吗?”
“知道的……”
“是他逼你进宫的对不对?”她抬高了音量,脸色越来越阴沉,看起来正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晏祈眼神一黯,赶紧解释:“不,是我自愿的,我想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就算谦王没有这样要求我也有这个打算的,我……我以为……你会开心的。”
“开心?”沈元熙眼睛瞪得大大的,眉头紧紧地蹙起,表情有些狰狞,“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把自己往虎口里送!你难道不知道这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吗?如今宇文骜得势,我保护我自己和孩子都成困难,你居然还来搅和,你知不知道,他就是想用你们来牵制我,你现在是在帮他的忙啊!”
晏祈呆住了,脸上一片颓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沈元熙发这样大的火,他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喃喃道:“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么多,我想陪你一起承担……你不用考虑我,我很安全的!”
听他这样说,沈元熙有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说不感动是假的,晏祈对她的好她一直到知道,这个男子,一直在为她付出,可是她该拿什么来回报他?
无奈地摇头苦笑,她的眼眶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摆了摆手,坚定地道:“不,我不会将你牵涉进来的,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放你出宫!”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没走两步,泪珠就开始往下落。
宇文骜,他可以再可恶一点么?那日他明明就认出晏祈来了是不是?不然为何才过了两天,他就将他弄进宫来了。她讨厌这种事事都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讨厌他对她的了解,让他恰如其分地掌握她的每一个弱点,拿她身边的人开刀,在她有一点动作的时候就开始牵制她,她真是恨死他了!
她一走,像尾巴一样跟着她的几个宫人也随即跟了出来,沈元熙心里烦躁不堪,很想甩掉宇文骜安排给她的一切,所以她竟然跑了起来,只想摆脱身后那几个人,眼泪就像花瓣上的露珠一般被风吹落,而身后传来宫人们焦急的呼喊:“娘娘,您别跑,小心一点!”
“滚!别跟着我!都走卡!”沈元熙发泄般地吼叫着,更加快了速度,可是没跑出多远,半空中飘来一阵紧似一阵浑厚的钟声,闻声,沈元熙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停下了步子,身子一阵阵地犯冷,这明明是夏天啊,她为何冷得全身发抖?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正在响的这个钟声,是……丧钟!每当宫中权势之人薨逝的时候这个钟才会响,如今响了整整九声,这是皇帝驾崩之兆!
沈元熙脚下像生了根般再也挪不动一步,而她的身边,不断有宫人疯了一般地往皇帝寝宫跑去,路上还有宫女低低的传告之声,四周很乱,不断有混杂的声音传入耳朵,都是奴才们仓皇的声音:“皇上驾崩了,快去静心殿!”
……
沈元熙不知道她自己怎样到了静心殿的,等她到的时候,静心殿外已经整整齐齐跪满了人,只留下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四处都是哭声,所有人都在掩面哭泣,都跪伏在地上,她也不知谁是真哭谁是假哭,但是整个场面看起来还颇有点愁云惨雾的模样。
孝衣很快就被分发了下来,一眼望去,一片白色,就连她的身上都被宫女们七手八脚地换了装,所有的头饰都被扒了下来,只在鬓角处簪上一朵白花。
沈元熙糊里糊涂地被推到了皇帝寝殿,那里,一身白衣的宇文骜和朝廷重臣都跪在内室里,而床榻上,皇帝早已没了呼吸,她进去跪下之后,高公公便开始宣读皇帝遗旨,她神思恍忽,没仔细听,只感觉好像有提到她,因为那时候除了宇文骜外所有的大臣都诧异地看向她,那数十双目光刺得她浑身都疼。
“娘娘!娘娘……”她眼前一片昏黑,倒下去的时候,只听到纸砚惊慌失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