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真水看着宇文骜赤、裸后背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蹙紧了秀眉,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我说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吗?明明是没多少日子可活的人了,还把自己弄得到处是伤。”
“嗯。”宇文骜闷闷地哼哼了一声,把脸转向里边儿去。对于真水,他一贯就是尊敬的,毕竟她三番四次地救了他的命。
“事情到底怎么样?那狗皇帝没有被救走吧?”骂了他之后,她又忍不住忧心,事情越到最后,走得愈发艰难了,狗皇帝那两个儿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居然轮番派出死士来,一个要杀皇帝,一个要救走皇帝,最后宇文骜不得不亲自出马,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被救走的话我就没脸活着见你了,宇文玦是等不及了,有了皇帝的传位诏书,他就等着登基,当然怕夜长梦多,所以想将宇文歧宣除去,而宇文琰不甘心,自然要来救。现在狗皇帝被我安排在很安全的地方,他们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的。”
听到他自信的话语,她放心多了,安静下来专心地替他处理伤口。
沈元熙静静地站在房门口,她刚才依稀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所以走了过来,没想到正看见宇文骜赤露了上半身,而真水姑姑正俯着身子仔细地替他处理伤口,她转身就想走,可是还是有一些刺耳的字眼儿不经意间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没多少日子可活?
是她听错了吗?真水的声音听起来是戏谑的,可是明明带着几分责备,按说她不应该开这种玩笑才对啊?
沈元熙顿住了脚步,静静地靠在门外,她们后来的话她便听去了一部分,大概知道宇文骜受伤的原因了。
依照宇文骜的内力,方圆十丈之内有人都逃不出他的感知,也许是受伤的缘故,沈元熙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他都没有感觉出来,所以看见她出现的时候,还是吃惊不小。
“我来包扎吧。”沈元熙接过真水手上的纱布,继续替他缠着,动作十分的轻柔,而真水默默地看了两人一眼,眼里有一抹复杂,但是随即被冲淡,她调侃道:“行,我倒成了多余的了,那这药你拿着,记着每天换一次,省得我操心。”说完,把药留下,潇洒地出去了。
宇文骜知道沈元熙进来是有话要说,所以他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开口。
在他的背上绑上了一个蝴蝶结,看着刚缠好就浸出红色血液的纱布,她不禁蹙了蹙眉,眼底划过一抹心疼,转眼,就见他面色苍白,眼睛却亮得出奇地盯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没有回避,就近坐了下来与他对视。
“刚才……”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出口,“真水姑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哪一句?”
“她说你……没有多少日子……”
闻言,宇文骜瞳孔微缩,面不改色地道:“她只是说笑罢了,你知道她和我的关系……”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似乎是怕她误会,赶紧解释道:“还没和你讲过吧,我在j几岁的时候就认识真水姑姑了,那时候,她和我娘亲的关系还不错,我受伤的时候她帮我治过的,所以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长辈。”如果是以前,这些事情他根本不屑于解释的,可是如今他不想她对他存在任何误会,他知道她是在意在他身边的女子的,就像以前在普照寺的山上那次,她生真水的闷气,他感觉得出来,但就是懒得照顾她的情绪罢了。
沈元熙也没想过他会解释,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的性子便是如此,所以她的话你听听就行,别当真。”
沈元熙默不作声,也算是信了他的解释,一时之间两人又没了话说,气氛难免尴尬,沈元熙赶紧起身告辞,而趴在床上的宇文骜一急,抓住她的手腕的同时也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他眉头紧紧地蹙起,难受地哼哼了一声,沈元熙闻声,赶紧扶住他,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趁着她靠近,他的大手赶紧环住了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腹部,脸上的表情有些挣扎,他很喜欢她不经意间对自己表现出的关心,这让他感觉到她似乎还爱着他,可是……如今没得选择,因为他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会再次将她推上风口浪尖,但是如今这是对大家来说最好的选择。
“熙儿,明日我们就回盛京。”
“啊?”沈元熙一惊,说不上喜悦,因为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她甚至想象过各种情况,比如他打胜了,一路杀到京城,登基称帝,或是他败了,被宇文玦和宇文琰合力杀死,永远都回不去,但是没想到,他会一这么平静的语气告诉她,明日就回去。
“结束了吗?”她也很快恢复镇定,淡淡地问。结束了最好,她讨厌这种亲人之间相互杀害,让百姓生灵涂炭的争夺。
“还没,不过快了,三日后宇文玦登基,我们明天一早回京应该还来得及。”
纵使心里有许多疑问,但是沈元熙还是忍着没问,比如说宇文玦登基怎么会邀请他,他们怎么能安全进京?他不说,她也不问,离得这么近,她都能感觉到他言语间和行动间传递出的犹豫和悲伤,就如他此时抱着她腰的手,那么用力却又那么小心翼翼,像是会将她捏碎一般。
她知道,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她信他,他敢进京,那就表示一定没事的……只是她没料到,这一次之后,他们之间又会增加一道跨不过的沟壑,让他们越走越远。
出门的时候,沈元熙意外地看到了等在院子里的真水,她还没走,一见到她出来就转过身来,打量她的目光很复杂,似惆怅,似心疼,又带着几分幽怨,像是对她又爱又恨,但是最终所有的表情都被她脸上升起的一抹灿烂的笑意所遮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