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珠向来是一个所得到做得到的人,每天下午五点准时报到,去银行都没有那么积极。雷公说的每一句话都能令她感动得眼泪飞流直下三千尺,她母亲病倒在床的时候她都不曾哭得那么惊天动地。雷公每次对贺小小特别温柔的时候,她都会立刻变脸,那技术比专业人士还厉害。
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雷公本来就是一支牙膏,你不用力挤的话绝对什么也不会出来,碰上不喜欢的人他更是一块发霉的烂木头,如何也燃烧不起来,对金银珠的努力视若无睹。如果金银珠追求的对象不是雷公的话,贺小小可能还会为她鼓掌,还有小小地同情她一把。可惜,金银珠追的偏偏是雷公,她上辈子的老公。
当然,也是有小插曲的,比如说今天……
“大暴雷,金子,你们要不要喝茶?”受不了某只叫金子的花痴和某跟叫大暴雷的木头,贺小小好心地建议,顺便解脱了自己。天啊,再这样下去,她漂亮的屁股会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成活化石的!
金银花夸张地摇头,“不用了吧……你的手艺……”
“好。”雷公冷冷地打断了她。见他如此,金银花立刻改口,说,“那么,麻烦你了,小小。”
本来嘛,泡茶并非什么大事。惨就惨在泡茶泡到一半,雷公突然走了进来,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贺小小扯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意,干笑:“那个……呵呵……泡茶而已,没有什么好看的。你放心,我不会放泻药的。”
“哦。”雷公破天荒地笑了。
“……你……在干什么?”贺小小继续干笑,脸部肌肉僵硬。天啊!金子那个火辣女人在外面,要是被她看见他们两个有什么暧昧的话,她就完蛋啦!
“看你。”雷公走近了她,仍然在微笑。
“呵呵……呵呵……呵呵……”除了傻笑,贺小小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六十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雷公说了一句让她三魂不见了七魄的话。
“什么?”贺小小愣了愣,眨了眨眼,完全傻了。
雷公挑起她的下颚,温柔地笑着。太温柔了,那样深情款款的表情,一度让贺小小误以为自己提早到了更年期,竟然老眼昏花了。老天!这肯定是幻觉!肯定是!大暴雷这根大木头,怎么会说出那么肉麻的话!?
这时,金银珠喜孜孜地走了进来,哎哟了一声,“小小,怎么泡个茶也这么久啊!真是的,水都煮干了!”她拉起雷公的手,“来,雷哥哥,咱们出去聊,别阻碍小小她了。她啊,最讨厌别人看着她的了,别看她大咧咧的样子,她脸皮可簿了,脸蛋‘唰’就红了,很容易害羞的。”
被她拉着的雷公回头看着贺小小,双目亮晶晶的,隐藏着——噢不,是毫不遮掩——某种复杂的情感。贺小小不敢探讨那究竟是什么情绪,只好低着头,继续泡茶。= =!
其实,说不在意他们在谈情说爱是假的,所以呢,贺小小很聪明地接受了金佑前的邀请,去约会也!原本,她的计划可是很周详,只不过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雷公!他不知道是哪一条根不对劲,死活也要跟她一起去约会!
金银珠这个恨不得化成他毛衣上的一缕棉絮的女人理所当然地也跟了去,气得贺小小高血压。金佑前虽然纳闷为什么一个人会变成三个人,但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绅士,自然也就没有计较了。虽然他不说,但贺小小还是细腻地捕捉到他的不悦,他的善解人意让她十分之愧疚,难受。
金佑前看着她,欲言又止,犹豫了很久才问:“小小,现在流行double date我明白,但是,他们没有必要跟得我们那么紧吧?”
贺小小的嘴角抽搐,哀怨地叹了口气。“我的表哥害羞、怕生、胆小,加上来了这里没多久,不习惯而已。”
这个烂理由,谁会相信?金佑前僵硬一笑,看了眼高大慑人、不苟言笑的“表哥”,心中想:这个男人,哪里害羞、怕生、胆小了?
唉……原来才二十分钟而已,不是说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么?她怎么觉得比蜗牛还慢?甚至可以说,这样打比喻是侮辱了蜗牛大人了。郁闷!
小心地瞄了一眼金佑前,贺小小踌躇不安地咬唇。惨了,又欠下一份人情债了。唉!
“叹什么气啊?整个小老姑婆似的。”雷公冷不防地讽刺她,他身旁的金银珠憋着笑意,贺小小还是看见了她颤抖的双肩。
贺小小没好气地说:“金子,闷笑很容易内伤的。”
于是乎,金银珠很不给脸子地爆笑,那个效果可谓惊天动地,淑女形象一瞬间垮掉,连金佑前也忍不住摇头。
雷公蹙眉,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者的脸颊红了红,害羞地低下了头。看着他们之间泛滥的浓情,贺小小的呼吸窒了窒,眼眶发热,喉咙顿时梗住了。还说想她!分明就是骗人!男人都是大坏蛋!
明明不喜欢她,何必说那一番话呢?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更是像有一根刺一样,怎么也拔不出来,难受死了!生平第一次,贺小小竟然有些讨厌金银珠。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都很能忍受金银珠的霸道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好坏好坏啊……
“小小,怎么哭了?”金佑前掏出手帕递了给她,锁着她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担忧。
贺小小吸了吸鼻子,抹去了眼角的潮湿,嫣然一笑,说:“风好大啊……我眼里进了些沙子而已,谢谢你。”
“不舒服?我先带你回家,免得你一会儿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雷公拢了拢眉头,脱下外头,为她披上,架着她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金佑前和金银珠。
“大暴雷啊,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们?”贺小小托着腮帮子,侧着头打量着雷公,百思不得其解。
“你怎么可以这样问?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雷公忧愁仰头望天,似乎有着满腹心事。
贺小小偷偷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确定自己没有做梦,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天啊……一个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摆出这个小女人的神情,和他的体型完全不协调,真的很让人吃不消啊!她已经可以幻想到他穿着中山装的情景,配搭上那个犹豫的表情,简直就是一个再世的徐志摩先生!
“呃……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雷公刻意忽略了她的话,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自顾自地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当初你执意离开天庭的时候,我的不挽留给了你一个逃避我的借口,又或者,是一个不在乎我的借口?”
“呃……你多想了……”贺小小的心紧紧一揪,老天啊……拜托他别再这样看着她,她的心跳加速,快心脏病发了!要是哪天她的心脏功能虚脱,那一定是他造成的!
雷公苦笑。“很像自我安慰,是吗?或者,你根本就不在乎。”
“呃……”他在说什么啊?贺小小的脑袋乱成一团,理不出个头绪来。
“难道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我发誓,我和小羽真的没什么。当年只是一时迷失,走错了一步,真的。小小,你难道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嘛?”雷公像泄气的气球,低下了骄傲的头,只为了得到她的原谅。上辈子的恩怨情仇,是时候了解了。
“关于你和电母、七仙女的那一段三角恋,我真的不记得了。有时候,梦中会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但那也只是片段而已,对我毫无意义。现在放不下的不是我,是你。因为我什么都忘记了,只有你还记得。”她没有忽略他眸里蓄著的忧伤。
“以前的电母,常常说我无情。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如何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发呆,但那个时候,她眼里只有别人。后来得到了,却不是我追求回来的。我当时心里很不踏实,我怕她爱的不是我,我不想受伤……”
呃……这好像越来越复杂了。“那个别人是谁?”
“阎王。”雷公似笑非笑。
“你开玩笑吧?!”贺小小呛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骗你?”雷公苦笑了一下,又说,“我想他也是追到今世来了。金佑前分明就是他的转世。”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的前世是个抢手货?”贺小小的头上滑下一滴大大的汗珠。
“你现在知道了。”雷公摊了摊手。
正在垂头丧气之时,突然有什么湿湿的掉落在她的头上,贺小小扬起头,奇怪,烈日当空,怎么会下雨。贺小小伸手摸了一摸头顶,摊开手指一看,为什么雨会有颜色的?
“因为那不是雨,那是鸟屎。”雷公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想我应该去买六合彩……”
第二天,金银珠再次来了。只不过这次,她没有直接找雷公,而是挑了雷公去买菜的时候(没错,他已经被贺小小训练成贤夫良父了)来找贺小小单独谈谈的。
金银珠淡定自若地喝了一口茶,突地咧嘴轻笑,说:“小小,我跟你说的话,你想好了么?”
“我想,我没有理由放弃吧?金子,我们是好朋友,但有一些东西是不能分享的。”贺小小咬咬牙。
金银珠的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嘴角含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如雪花般冰凉。“那么,你是决定了我和作对?小小,**是不对的,别因为你的自私而毁了他的前途,要知道,他可是个名牌大学生。”
“金子,你这是要挟我么?”贺小小眼珠子一转,打了一个抖,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金银珠噗嗤一笑,“你多想了。”
雷公仿佛已经习惯了金银珠的纠缠不清,见她出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悦地蹙眉,挽着几只塑料袋子,走进了厨房。贺小小连忙跟上,帮忙摆放好战利品。需要雷公对现代生活已经熟悉了,但有时候未免还是会犯糊涂的。比如说,他有一次把肥皂误以为是冰淇淋,放进冰箱里。
“小小,玉帝催我了。”雷公似乎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吓得贺小小一松手,差点把手里的那盒鸡蛋丢了。
“他……怎么催你?”他不是说他没有任何法力了么?
“呃……咳咳咳……”雷公清了清喉咙。
“大暴雷……”贺小小眯起了双眼,语气里充满了威胁感。
“他把他的元神转到鹦鹉的身上了……”他没有告诉她,他以为那只鹦鹉鬼上身,一个拳头把他打飞了,为此,玉帝似乎挺生气的。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真是的!”别扭的男人,贺小小忍不住嘀咕,接着又问:“他催你什么了?”
雷公瞥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说:“快点娶你回去。”
贺小小呆如木鸡。
“铃铃铃”,电话声惊醒了如被雷劈的贺小小,她踢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去接听电话。提起话筒,那端立刻传来了金佑前礼貌的问候:“你好,请问贺小小同学在吗?”
“金佑前?”贺小小应到。
“是的。那个,小小啊,我有两张电影票,星期六你有没有空陪我去看电影?《1408》,是一部出名的小说改编而成的,听说很好看。”贺小小察觉到金佑前声音里的紧张,可以想象他腼腆的笑容和露出的两只小虎牙。
“是不是日本的电影?”贺小小是爱国主义者,至今仍然对被日本人遗忘了的南京大屠杀一事不能释怀,所以她坚持抵制日货。
“不,是美国的。”金佑前虽然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该死的资本主义国家,幸好不是日本。“好啊,星期六什么时候?”
“下午三点,不知道行不行呢?”金佑前顿了一顿,又说:“如果那个时间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改一改,反正是movie pass,没有指定的时间。”
捻指盘算了一下,可以睡到下午一点才爬起来,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足够了!贺小小乐滋滋地点头如捣蒜,尽管知道他看不到,但还是拉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嗓音里有着掩饰不了的兴奋,“好好好!就这样定了吧!谢谢你哦!”
“不客气。”金佑前低低地笑了。
满心欢喜地挂了电话,回头却看见了雷公紧绷的俊脸,暴动的青根,贺小小被他眼中燃烧的熊熊烈火震撼了。他……是更年期了么?
“呃……我没有买静心口服液……”贺小小吞了吞口水,小心地往后退,试图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一边扭头寻找金银珠的身影,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贺小小欲哭无泪,难道真的是天要亡她?
“你劈腿?!”她越退,他越进,直到最后把她逼到挨着墙,无路可退了。
贺小小搔搔头,不敢迎上他锐利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说:“……你用词不当!我的腿都还没有跨出去,怎么劈腿?”
“你……!”雷公瞪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洞,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贺小小早已死了一千次了。
“我怎么了啊?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的。”贺小小一直在偷觑他,却对他现在的心情毫无头绪,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忐忑不安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著他,试图看出个什么。可惜,老天注定了要让她失望。
“你好啊!你是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好好好,这女人太不知足了,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水就泛滥。他想慢慢地让她接受自己,却被误认为是软脚猫,不给点颜色她看,这个笨女人铁定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无论如何,现在,他才是她前世的老公,她永生永世的伴侣也只能是他!
“我……我……不理你啦!人家星期六要去约会呢!”不满于他的口吻,贺小小“哼”了一声,撇开头,不理他。
雷公双臂环胸,只为了不让她看见他紧握着的双拳正在微颤,脸上神情狰狞,薄唇似笑非笑,“是么?你不理我了么?”
贺小小还来不及回答,那双完美的唇瓣便吻上了她,把她要说的话都吞了下去。
她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有些不敢置信。他怎么可以?!这可是她保存了N年的初吻啊!不知道因为被帅哥强吻了而失去了初吻造成严重的心理创伤算不算是意外受伤,可不可以申请拿保险?
他低沉地一笑,伸手遮掩她的双眼,声音暗哑:“闭上眼,以后看的机会很多。”然后又低下头,认真地吻她了。
贺小小感觉到一股电流,从头顶流到脚趾,那个感觉,就像在和闪电接吻。不同的只是,她不能感觉到闪电的体温,不能听到他心脏的狂跳声,不能紧紧地抱着闪电,但是这些,她和雷公通通都做到了。他吻得很认真,仿佛他有一整天的时间来和她接吻,仿佛他一整天的计划就是吻她。她渐渐陶醉在他温柔的吻里,神志飘然。
当他终于抬起头来,结束了这个吻的时候,贺小小声音不稳地指控他:“你说!你这是练习了多少次?!”
“你是第一个。”雷公喘着气,勾起唇角,邪魅一笑,挑起她的一缕长发,手臂紧紧圈着她,让她依偎在他的胸前。为了此,和小小不得不感谢他,因为如果没了他的支撑,她一定会瘫软在地的。
“骗人!鬼扯!”
“你竟然不相信我。” 他暖暖的气息吹在她的耳边,痒痒的。弄得她一阵轻笑。他先在她的秀发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然后不安分地在她的额上,脸上,颈上不停地搁下他的痕迹,最后轻咬了一口她的耳珠,惹得她一阵轻颤。
“……那还不是因为你技术太好的缘故……”贺小小忍不住嘀咕,脸蛋早已红成一片,像是喝了酒般。
“现在,还想把我让给金银珠吗?”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雷公笑着问,口吻戴着不可忽视的宠溺。
“不想,可是她要是真的把你抢走了我也没有办法。”贺小小耸肩。
雷公皱起眉头,他很讨厌她言语间渗漏的不在乎。“上辈子的你虽然柔弱,但是认定了的事一定会做到,无论如何艰苦。我那时候最欣赏的就是你的性格。”
欣赏有什么用,你最后不还是一样抛弃了我?贺小小翻了个白眼。
雷公点了点她的俏鼻,有些好笑地说:“我解释了那么多次你还是不明白啊?你这家伙,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大暴雷啊……我一直很好奇,我和金佑……呃……阎王,究竟是什么关系?”再次提及这个敏感的话题,贺小小不禁谨言慎行,忐忑不安,深怕一个不小心惹来某只大暴雷的怒火,让他再次把她吻得七荤八素的。
雷公似乎几经三思,苦苦斟酌如可开口,才说:“孟婆是阎王的干妹妹,你和孟婆曾经结义金兰,还没有嫁给我的时候你就常常去她家玩,结果就认识了阎王,上演了一个日久生情的把戏,阎王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却被我捷足先登了。”
“还有呢?”她可不是傻子,她可不相信故事就这样没有了下文。
雷公轻轻摇头,噙着笑,嘴角溢出淡淡的苦涩,“他一直强调,只有他才是最爱你的。后来,他暗算了你,不知道在你身上下了个什么咒,在你处于半浑噩状态的时候,把你拐了上床,然后就让我捉奸在床。至今,我仍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是否清白的。”
“啊?!”想不到答案竟然是这样不堪,贺小小瞪大双眼。这帮神仙是不是时间太多了?怎么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上演一部有一部的八点档连续剧?
雷公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说:“后来呢,事情越闹越严重,我心有不甘,去私会七仙女,被你看见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阎王是不是投胎了?”她最好奇的是这个。
“应该是吧?”他也不是很清楚,毕竟他有轻微的恐高症,不喜欢没事俯视地面,向阎王问候。
“他有没有喝下孟婆汤?”这个也很重要。
关于这个问题,他知道内幕,却对答案不是很肯定。“他对葱花过敏,而每一碗孟婆汤都有葱花,听说更添鲜味。”
“……”那金佑前接近她是不是有目的的?他认出了雷公吗?他知道她就是电母的转世吗?
看出了她的疑问,雷公好心地补充了一句,“……那个家伙IQ150,他没有可能不知道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