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床榻,被褥因为两个人的使用变得有些凌乱,只是占领主导位置的人始终没有得逞,身下的女人力气大的出奇,他一个大男人还真就不能拿她怎么办,最让他生气的,还是莹初面无表情,轻松无比的就用一只手挡住了他的脸,甚至让他动弹不得。
“······”
氐卿殇再度用劲想要把她的手臂擒住,但始终都要失败,再又争斗了几回之后,他终于爆发了,
“够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嘶吼出来,像是气急败坏,语气里头又夹杂着一些悲哀的意味。
他吼完以后,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生气拂袖而去。
莹初躺在床上,脸色不变,只是她不由得看向氐卿殇离开的地方,房间的门都还处在被打开的状态。
虽然她不知道氐卿殇所说的“没有机会”是什么意思,但她大概也猜得到。
这个人快要死了。
大限将至,就是氐卿殇如今的状态。
估计之所以之前她遇见的所谓魔王手下会这么按捺不住,嚣张无比,大概也是因为魔王将死,他们开始便疯狂敛财,铺垫后路了。
看来之前那三个女人也料想到他们所依靠的人快死了,所以他们都树倒猢狲散,打包走人。
而之所以氐卿殇没有对那些折辱他面子的人出手,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导致实力减退吧。
对一个人类来说,五百年已经是一个恐怖的寿限,世界上没有几个人可以达到这么恐怖的地步。
而氐卿殇之所以把自己留下来,大概就是因为她能带来长生吧。
但是现在莹初却不愿意这么做,氐卿殇会着急也是正常的。
但他大可以用心脏威胁自己,但他却没有用,为什么呢?
莹初起身追了出去,而氐卿殇已经不在别院,她来到道场,也没有看见氐卿殇的影子,但是旁边飘来了一阵风,莹初的五官都很灵敏,于是她很快发现风里有他的味道,莹初朝风吹来的方向看过去,那边的路是通往禁地之海的。
“他不让我进去。”
莹初还记得之前的禁令,她绝对不会违抗主人的命令,于是她就站在这里,静静等氐卿殇出现。
而氐卿殇,坐在蔓延到海中央的平台上,静静地看着海的那一边,海风吹过他的头发,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手上大拇指带着一个青玉戒指,他抚摸戒指,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应让他知道莹初站在自己的后方,他哼了一声,并不打算让她走,也不打算让她看见自己,他内心有一些怨气,便撒在了莹初身上。
就让她在那里等着吧。
海面上的太阳逐渐向海的深处行进,等到太阳被大海吞噬的时候,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莹初还在后面等着,丝毫不动。
“····真是怪物。”
他走了出来,瞪着莹初,而莹初则很意外:“你已经消气····”
“真是个笨蛋!”他没好气的打断莹初的话,然后双手抱臂,俯视莹初,“既然我不出来,你走不就好了,为什么这么死板呢?!还有啊,我让你去吃东西,既然我没有监视着你就可以偷懒不吃啊!再说了,为什么要主动把自己的要害交给别人啊,你真是无可救药!”
他骂完,虽然他神色凶狠,语气很不友善,但是莹初却大受震撼。
没想到这个家伙还会有这么暴躁的一面。
但是他说的话好像是在叫自己变通,但是····莹初抬起头,苦笑道:“我有我的苦衷。”
话一出口,氐卿殇却卡了好一阵子,他感到很不敢置信,他看眼前这个女人,都嫌她傻得很,如果换做是他,要是遇到一个这样的变态上司,他早就偷心脏跑路了,还等,等个屁。
“行了。”他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别留在这里了,反正我也许后天,不,明天就死了,你去拿心脏走人吧。”
莹初摇了摇头:“···但是我也无处可去。”
氐卿殇皱着眉:“那你就住在这里,等我死后,这房子就归你。”
她猛地抬头,然后看着氐卿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氐卿殇也不管她怎么想,他从储物囊中取出黑匣子,然后塞到莹初怀里:“你走吧。”
他从莹初身侧走开,莹初回头注视他背影:“等等···你为什么,不强迫我呢?”
氐卿殇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来与莹初直视,他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总之他甩下一句后就大步流星离开了:“我是魔王,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当晚,莹初待在竹青院(也就是她现在住的别苑名称)里,听见今夜外头的风吹得好响。
竹子印在窗纸上的影子很弯曲,都快扭成了两半,她无聊般注视着外面,心口回归的心脏不会跳动,反正向来如此,她已经习惯了。
她又不像人类,本身构造也和人类的不一样,她的身体只有血液、骨骼,还有皮囊,内脏器官什么的完全没有,这颗心脏也是她仿造人类的造出来的,所以才不会跳动。
因为一些经历,让这心脏与自己的肉身相连,只要心脏被毁,她也会因此受到折磨。
所以她会认掌控自己心脏的人为主,绝对地遵从主人。
因为她无所不能,所以世界上没有人会在得到心脏的情况下甘心归还,但是这里的主人却····
她有一些迷茫。
与此同时,主房里,氐卿殇在床榻上辗转难眠,他的心总是静不下来。
他平躺着,双手交叉放在身体上,他看着床顶,藏青色的布料发出好闻安神的气味,他看着天花板,渐渐出了神。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就在这个邸宅里,他当时还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
他虽然是主脉之子,但是那时主脉很是颓废,没出过几个天骄,反而是被接连生出骄子的旁脉所压制,他在当时过得并不好。
父亲早就战死沙场,只剩下母亲一个。
但是母亲太懦弱,保护不了他,还总是被他人怂恿,不断地强迫他做他不愿意的事情。
有一回他和支脉的弟子打架,起因是支脉弟子先朝他扔石头,出言不逊,他捍卫自己的尊严,和那些人打了起来。
但是他们没想到他这么不好惹,打架贼厉害,所以他们个个哭唧尿嚎的跑回了家,并且向他们的家长打小报告告状。
没想到那群支脉的人居然真的僭越过来给母亲告状,可是母亲居然会舍弃尊严,勒令他去给那些小人道歉,丝毫不顾他主脉的身份,他还是嫡子,却要他给罪魁祸首道歉。
他好不甘心,但是他们却摁着自己的头,占自己的便宜。
那段记忆绝对不算友好,所以氐卿殇非常不愿意回想起来,可如今他突然想了起来,突然感觉心口很痛,痛到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由得用双手撑着床面,但是自己还是力不从心,眼前一黑。
他短暂了昏迷了一阵子,他醒了过来,却感觉自己好疲惫,他想下床喝口水,但是他刚撑起自己,就发现自己的手变得特别枯萎,就好像是被抽干的水分一般,干煸又枯燥,活像是个老人的手指!
他心头一震,于是连忙闯到镜子面前看自己,结果——
自己不再是翩翩公子的模样,而是变成一个丑到极致的死老头!
脸上全都是皱纹,眼睛也布满血丝,他的头发不断掉落,牙齿也变的枯黄脆弱。
他看到这样的自己受到巨大打击,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风就把门打开了。
他回过头,外面的风特别大,枯黄的树叶被吹得打起漩涡来,他心里空荡荡的。
他眼前的世界变得特别灰暗,几乎没有颜色,他突然想出去走走,可自己就算抬起脚步也显得步履蹒跚。
他之所以感受这么强烈,还是因为他一直以来把身体的年龄都停留在二十岁,但实际上他早就该是如此相貌了。
他之前也有过几次变成老头的经历,但那几次都被他用吃药,或者吸食人血(偏方)或者其他的方法压制住了。
那三个女人也帮过他,为他找来各种延年益寿的珍宝,直到如今,各种珍宝都已经没有用了,那三个女人才心灰意冷,不愿意面对如此苍老丑陋的他,都离开了这里。
她们在氐卿殇最风光帅气,多金的时刻找上他,却又在他最潦倒虚弱的时候离开他。
他就算之前对她们心生出来一点喜爱,也在那个时候消失殆尽了。
虽然新来的女仆比较特别,但她总是拒绝自己,氐卿殇也就懒得执着了,他到了也不想成为自己的母亲,总是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虽然他在成为魔王的路上也没少做。
但不知是不是老了,他没有那么执着了。
他活了五百年,要说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活腻了,倒还真有点。
但是他经历了许多事情,在业火中拼命打拼出来的成就,就让他这么放弃他是很不甘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
今夜他重新走在自己的魔宫里,又有一些新的感觉,这魔宫以前也并不称为魔宫,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被称为这个名字。
以前的这里是有许多人生活的,但是那些人,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他一个了。
花园没有人打扫,前殿也没有人打扫,落叶野草到处长,他没有管过,这些植物就越发猖狂了。
他抬头望月,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又格外圆润,就像一只大大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
他突然有些力竭,想着就地坐下,但是自己弯腰很缓慢,腿也在打颤,最后居然跪下了,他愣了一下,都懒得抱怨自己的腿不听话,他就这么跪在这里。
他的前方是那座邪异的塔,他盯着那座塔:“就算在最后也想让我认错?我就不!”
他朝前忒了一声,那座塔上的灵魂居然因此而更加愤怒了起来,但是他毫不在乎,反而嘲笑起来,只是这笑声听上去有些悲凉。
生在这里,死在这里。
他的头发散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真是要死了,连自己的眼睛也迷糊了,他没有听到身后有人来了。
忽然,自己的肩膀被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搭上,他没有力气睁眼回头,但他知道是谁,这答案有什么好疑问的,整座魔宫里除了他,也就只有那个怪物了。
只是,他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不要看我。”
但是她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她说:“为什么?”
他心头有火气也爆发不出来了,他很没好气的,却也没什么力气,说道:“我太丑陋了,别看我!”
她并没有被氐卿殇的态度吓到,她是怪物,没什么好怕的。
她咬破自己的嘴唇:“没关系,我不在乎。”
氐卿殇皱着眉:“骗子。”
“真的。”因为在她心里,人类都长一个样子,“对我们种族来说,人类都是一样的丑陋,没有什么区别。”
“······”氐卿殇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捧起氐卿殇的脸,那力气大的惊人,氐卿殇哪有力气抵抗。
于是他皱着眉,脸色很不好,但是眼睛依旧气势惊人,他瞪着莹初:“你想干什么?!”
但是···莹初低下头,与他嘴唇相交。
血液顺着舌头流进喉咙,又从喉咙来到胃部,最后神奇的蒸发掉,渗透到了他的每一个身体部位。
鲜血的进入,竟在瞬间把肉体翻新重造,氐卿殇感觉自己的血液流动又快速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热度上升,脸也开始红润了。
也不知道接吻了多久,莹初离开的时候,还有唾液丝连在他们嘴唇上。
氐卿殇瞥见自己的手变得皙白柔嫩,他心中有所狂想,可是眼下没有镜子,于是他连忙控住莹初的脸,透过她的眼睛看自己。
眼中的自己十分年轻,俊朗非凡,一点皱纹也没有留下,头发也由白变成了黑,他感觉就好像自己重回了二十岁,精力丰沛的吓死人!
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还是莹初眯着眼睛微笑道:“看来我的血液并不排斥你,恭喜你活了下来。”
“······”氐卿殇愣愣的,他沉默了一会,不敢相信地望着莹初,“是你帮了我?”
莹初点点头,他又问:“之前我也咬过你,为什么我没有···”
他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了原因,因为当时他并没有舔到莹初的血,而且当时她的嘴唇也没有被咬破。
他突然觉得有点感动,于是趁莹初逃脱以前,硬是把她拉了下来,狠狠地吻了下去。
虽然场所不对,但他现在就想把她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