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摸了摸腰包,又看了看司倾见披散青丝下绝美脱俗的容颜,顿了一顿,便又纷纷叫嚷起来。
“一百二十金!”
“一百五十金!”
“二百金!”
“我出三百金!”
……
藕戈走到司倾见面前,抽出腰间的短刀,在铁笼的栏杆上划过。
司倾见盯着藕戈的动作,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样子藕戈对她早有了解,如此费尽心机将她从司府弄出来,又不是为了钱,若是贪财,直接告知司府赎人即可,拿到的岂不是比这样来的要多?
现在这般,更像是为了羞辱自己!
可她却是头一回见藕戈,怎会与她有过节?
“我是什么人?”藕戈提高了调子重复了一遍司倾见的话,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而后道:“我啊……是你们眼中的异类,是被抛弃的孤儿,是流浪街头的乞丐,是黑市被人贩卖的货品,是命如草芥的奴隶。
你问我是谁?我是你名义上的姐妹啊!”
藕戈皮笑肉不笑,将刀子伸进去抵上了司倾见的心口。
名义上的姐妹?
司倾见一头雾水,她感觉的到,藕戈对自己有很强的恨意,难道她是母亲在外的私生女,如今来寻仇的?
“我知道你听不懂,但我只要你知道,我会一个一个杀光司家的人,就先从她最喜欢的女儿开始,我要你受尽蹂躏,受尽凌辱而死,我要让司黎匀为她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藕戈忽然收回刀子,并用它狠狠地敲了两下笼子,尖锐的声音冲破耳膜,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
她将手放在右耳后,眼睛快速巡视了一圈:“诸位,让我听听最高的价位是多少?”
“三万金!”来人身形消瘦,蔫声细语,伸出中间三根指头比了个三字,他从嗓子眼挤出两声笑来:“没了根儿的就好这一口,买回去放着不比那金银玉器好看多了,会叫会笑,能哭能闹还会跑!”
众人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但掩盖不住眼里的鄙视,觉得什么美人儿给他都是糟践,可奈何人家多金呢!
“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了?”藕戈抿着嘴笑开了,大声道:“救美人儿于水火啊诸位!”
三万金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过是想在黑市捞些宝贝,多半是行走江湖的,身上哪里有那么多钱,他们倒是想救,但没那个能耐啊,黑市就是这个规矩,价高者得。
藕戈挑眉,将下巴搭在肩膀上,挑眉道:“命中注定的归宿,怨不得我喽!”
“你敢!”司倾见攥紧拳头,如今情形,只能拼一把了,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她从未展露过身手,从未实战过,也不知道能不能从这鬼地方冲出去,可只有一试,才有生还的机会。
但在打开牢笼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也不能暴露身手,藕戈没有对她采取其他防止逃跑的措施,大约是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女子,如此一来,打她个措手不及,胜算也会大一些。
藕戈哪里知道司倾见的心思,一心沉溺于报复的快感之中。
“三万金一次,三万金两次,还有没有哪位公子肯加价?没有吗……既然如此……”
“十万金!”
众人本以为尘埃落定了,正唏嘘着,却不想还能有人出十万金,顿时气血翻涌,纷纷寻找这个出价十万金的公子。
藕戈也是一惊,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什么人竟然能出十万金,十万金,难道是司家派人来救她了?
“谁?!”之前出了三万金的娘娘腔顿时急了,扯着脖子喊道:“十万一千金!”
“二十万金!”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从后面传来。
娘娘腔的脸面顿时挂不住了,怒道:“谁!谁啊?!敢抢老子女人!”
后面缓缓走上前一人,是苏衍。
他依旧是那一身绣着繁复纹路的暗红长袍,在这灯光昏暗的地方尤其显眼,众人也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苏衍的大名好些人都听过,但本尊他们倒是不一定见过,这小地方倒也没人认出他来。
这个娘娘腔显然就没见过,一跺脚,伸手指着苏衍,愤愤道:“二十万一千金!”
苏衍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到近前,突然抽出腰间长剑砍下了娘娘腔的半条胳膊,他淡淡道:“三十万金!”
那娘娘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胳膊从自己眼前飞过,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疼的满地打滚。
他又将剑尖指向藕戈:“三十万金,这个女人归我!”
藕戈万万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来个苏衍,但苏衍狠厉,那被砍下的胳膊还在她脚下抽动着,血溅了她一裙子,如此威逼,她不得不答应。
“自然是归公子的,这是钥匙。”藕戈本想将钥匙扔给苏衍,却被苏衍打断:“手不想要了?打开它。”
藕戈本不想听他的,奈何苏衍单单站在这里就足够让她恐惧了,这是她惹不起的人,她只得收回钥匙,打开了笼子。
司倾见慢慢爬出笼子,薄薄的纱裙挂在身上,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苏衍倒是不客气,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看够了吗?!”司倾见微微侧身,她实在受不了苏衍这探究的眼神。
“我在看你哪里值三十万金,既然本公子钱都花了,司小姐,跟我走吧。”苏衍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剑上的血迹,帕子一扔,转身带路。
他的随侍鸩羽也跟在后面,刚刚她竟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子,鸩羽脱下自己的外衫递给司倾见,司倾见感激接过,披在身上。
可苏衍却不悦地看了眼鸩羽,仿佛觉得她做的多余。
一路无言,司倾见道:“多谢苏公子相救,三十万金,回去我会命人送到苏公子府上。”
“不必了。”苏衍上了马车,示意司倾见跟上来,他继续道:“钱不是我出的,靳元信托我来救你的,你想还就去靳府还吧,他若不收,你再要送给我,也无妨!”
钱不是他出的还要再把钱送回给他?什么人啊,这样不要脸的吗?
“这么说,是靳元信托苏公子来救我的?他如何知道我在哪里?”难道靳元信派人监视她?
苏衍指了指司倾见的额间:“那东西,看着是颗不起眼的石头,实际却是两只蛊虫,有两只,一只在你这里,另一只大的在靳元信的手腕上嵌着。
简单来说,离得远了就会有感应,至于是什么感觉,本公子没用过,不清楚。”
车行至京城,天已经蒙蒙亮了,但走得方向却不是司家的方向,司倾见看向苏衍:“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去苏府,等着靳元信来赎你,亏本的买卖我可从来都不做!”苏衍微微往后一仰,竟然靠在一旁睡着了。
司倾见也不打算这么快回去,好不容易脱离了司府的监视,放松两天也未尝不可,况且母亲似乎有许多秘密,反正呆在司府也什么消息都得不到,倒不如呆在这里,没准还能知道些。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蜷在一旁闭了眼稍稍休息一下。
到苏府的时候天已经通亮了。
好家伙,司倾见一下马车以为来到了天宫,这气派,皇宫都不及。
司倾见已经不知用什么词来描绘苏府的豪华了,满脑子搜罗了一华丽但无处安放的词藻来与它对应,玉阶彤庭、碧瓦朱甍、丹楹刻桷,如此气派奢华,司倾见都怀疑苏府那两个大字莫不都是纯金打造的,哦不,也许门环也是金子做的也说不定呢!
小厮牵了马车去别处安放,门前迎接的侍婢低眉顺眼,容色也都不错,看着很舒服,反而苏衍身边跟着的侍女鸩羽看起来就要逊色不少。
刚进门,就看到一个女子匆匆跑出来迎接,她跪在苏衍身侧,又小心翼翼地接过他的佩剑和外袍。
司倾见好奇,苏府门外的侍婢也不曾这个样子,院里的怎么也算是大户人家的侍婢,又不是奴,原不用这样卑躬屈膝讨好主家的。
可仔细看竟觉得面熟,司倾见恍然大悟,这女子竟然是圣姊幼,圣墓王朝曾经不可一世的六公主。
圣姊幼抬头看了眼司倾见,似乎没有想到她能来苏府,惊诧了一瞬,眼神就变了,那神色中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屈服,只短短地对视了一眼,圣姊幼便很快低下了头,起身跟在苏衍身后。
苏衍嫌恶,对圣姊幼道:“你跟着我做什么,还不带司小姐去暖殿歇息。”
“是……司小姐请随我来。”圣姊幼逆来顺受的样子和从前大相径庭,从前的她满面桃花神色飞扬,而现在却面色苍白衣着潦草,她这个样子,谁能想象到她曾经贵为公主。
“苏衍他对你……”
圣姊幼打断了她的话:“如你所见,他是我的夫君,对我很好。”
司倾见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两人一路无话,圣姊幼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很开心吧?”
司倾见看着她的背影,不想安慰她也不想可怜她:“玉霄清宴那日是我第一次见你,那时的你咄咄逼人,我也从未和你一般见识,如今你好或坏我也不曾在意,何来开心?”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及笄那日,依我当时的身份地位,我是绝对不会踏入司家一步的。可我不甘心,偏要见一见靳元信亲自挑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圣姊幼若有若无地轻叹了口气道:“对于你的美貌,我无话可说,司倾见,你的确很美,可你的身份,如何配得上靳丞?我虽貌不如你,可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会拒绝娶我?唯靳丞一人而已!”
全都是因为你司倾见而已!
暖殿到了,圣姊幼为司倾见开门,却不小心露出了胳膊上的伤痕。
司倾见瞟见她的手腕:“他打你?”
“我在这苏府,活的奴婢都不如,打我?他不杀我已经算顾忌着我还是皇室血脉了!”圣姊幼不像在倾诉,就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救你出去。”
司倾见有意救圣姊幼出苏府,却不想她却突然暴躁起来。
“别假惺惺了,我当初那样针对你、污蔑你,我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应该感到痛快才是!救我?谁知道你心里面是不是想要我死!”
“外面记恨我的人那么多,出了苏府我要去哪?做个亡命之徒吗?我得罪过那么多人,踏出苏府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在靶心上了,司倾见,你当真是想救我?”
司倾见想要救他是真,可不知道她的处境也是真,罢了,她也不想再与她争辩什么,算自己多嘴。
圣姊幼红着眼却还要昂着头,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声音已带了些哭腔:“苏衍他杀人如麻,他能让人痛苦百倍的死去,相比于那些,我不过挨了几下鞭子,他已经够仁慈了,我当然应该感激他,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