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苏子陌的这种结果,何寺卿与静心庵之中的所有人都表现得甚是高兴。只有花汐,对这外面发生的事情,没有做出丝毫的反应,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日子一晃,便又是一月。对花汐来说,这一月不能说是长,也不能说是短,她如今已经分不出日子的概念,只是觉得自己的脑子之中一片空白,就仿佛进入了休眠时期。
而对何寺卿来说,这一个月,过得实在太长。
他尽心尽力的对她,就恨不能为她承受这份痛苦。只是无论他如何,却终究不能让花汐再度开心起来。因为花汐觉得,不管自己多么努力,此生她都只能是柳沁了,她站在了别人的躯体里,然后按着为别人谱写的人生之路一步步的走下去,直到衰老,再到死亡。
她本以为自己总有一日可以取代这个躯壳的主人,然后作为花汐,光明正大的活下去,却不知,她才是真正被取代的那一个。
人生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与意义?
她寻不到,就仿佛要在茫茫雪地里寻找一片七棱的雪花一般,让她没有寻下去的勇气。
静心庵中的人看着她那毫无起色的惨白的脸,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也许他们始终都不明白,当年柳家被满门抄斩,静音师太永远归尘,这些都没有击垮柳沁,为何这次,会让她这般一蹶不振。
日子晃晃而过,不因谁过得慢些,亦或是快些。
只是有些人觉得,日子过得太重复,待到回神之时,已经又过了一月了。
此时的祁国的内乱基本已经平息,并一致决定由苏诏长子苏律继承皇位,定年号康顺,封莫楚楚为国母皇太后,辅佐朝政,大祈进入了短暂的和平之期。
只是这和平仅过一月便被打破了,莫楚楚虽也是个聪慧的女子,却毕竟只是女流之辈,又从小在乡野之间长大,未受过政治熏陶,一月来,朝中之事已让她疲于处理,而此时,邺国也已在边疆,对大祈虎视眈眈。
如此倒也罢了,奈何朝中大臣已然看清了目前朝中的局势,觉得莫楚楚无能,终不能扛起这大祈的重任。于是都想自立为王,接手这大祈江山。朝中因此生出了几股势力,并逐渐滋长壮大,只是如今各股势力相互牵制,故而大祈还未看出危机来。只是明眼之人一看便能明白,如今的祁国仿佛累到了积木尖端,稍一碰触,马上就会支离破碎。
朝中之臣对祁国此刻的形势全不看好,虽对外极力隐瞒,却总有那么些风声传了出去,民间已经人心惶惶。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大祈已经快要完了。
只是那莫楚楚虽治国不行,决策却是做得相当正确。她虽知漱清王有谋反之心,但觉得他本质上确有治国之能,便不顾朝臣们的极力反对,封苏子陌为摄政王,辅佐幼帝,共治天下。
如此一来,朝廷之中,果然变得严谨了许多,也渐渐的步上了正轨。民间对苏子陌这个摄政王很是看好,纷纷觉得祁国这次是有救了。
如今的苏子陌,尽得民心,当真算是位高权重,已着实与自己当皇帝,无甚区别了。
此事让柳家人甚是不爽,最近也都表现得心事重重。
花汐听着苏子陌的种种,觉得他一度从低处窜到了人生的高处,随而又跌回谷底,如今再攀上了世界的高峰。觉得人生大抵就是如此的,起起伏伏。于是她忽然间便想得通透了,觉得自己不该就这样下去。自己如今正处在谷底的最低处,将来的生活必然不会比这更加差了,于是决定好歹先让自己站起来。
只是这站起来,却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站起来,如今的花汐变得稍许的偏执,脑子也已经与正常人的,不太一样。
她是这般觉得的:她觉得她与苏子陌之间的事情,可以变得十分简单,抛开谁是谁这个纠结不清的问题,她觉得只要此刻苏子陌还能说娶她,她便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哪怕苏子陌曾经将她推入了无间的地狱,她也可以不做任何计较,因为也无需再去计较。
这从佛家的角度讲,花汐已经快要修成正果了。只不过花汐是对爱情抱着这样的态度,便觉得她该不是修成正果,而是即将走入癫狂。
所以,佛家与精神病人在某些方面很相似,都是在精神上已经得到了超脱。
此时的花汐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因受了许多的刑,故而身上有许多的伤疤,哪怕是用了极珍贵的药,也没能恢复回去。
她从床上爬起来,能有柳沁的记忆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她可以不用认真学功夫,也一样可以是个武林高手,如此甚好。
只是她才刚刚起来,便见何寺卿推门进来了。朝廷纷乱的这些日子,何寺卿便一直都在这静心庵,一是为了陪着柳沁,二则是他觉得如今的朝廷已经不是他希望的朝廷,觉得此时梦想已经破灭了,便真心真意的投身到爱情上去了。
他看到脸色惨白的花汐,急忙上前道:“沁儿,你终于起来了……”言罢,又看着她,颇有疑虑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漱清王府。”花汐说话一字一字都咬得很重,眼中空若无物,已经再也不是当初的花汐。
何寺卿皱着眉:“你去漱清王府干什么?沁儿,到了如今,你还是放不下吗?”
花汐抬眼看着他:“是。”语气坚决,丝毫没有一丝的犹豫。
何寺卿竟一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看着这样的花汐,他觉得十分的心痛。
这时,花汐却忽然说:“也许这么说你不会信,只不过我必须告诉你,我不是柳沁,柳沁已经死了,我是花汐。”
“你说什么?”何寺卿被她说得一愣,这时,却见静慧师太仓皇的从门外冲了进来,一脸惊诧的问:“沁儿,你在瞎说什么?”
花汐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望着他们那满怀期盼的眼神,本是有些不忍,只是她不愿再这样继续下去,便决然道:“真的柳沁早在一年之前便已经死了,我不过是借尸还魂罢了。”
将心中的这一切吐出,她忽然觉得舒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