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起变故,是苏子陌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引起的。那小太监不过十二岁,恰恰是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对什么都要说上一说。而裕凌王妃之前不过是个婉仪,在宫中的地位甚低,那小太监受了不少裕凌王妃的恩惠,便为她道起了不平。
只是在宫中,东西乱吃倒是管不上你,这话若是说错一句,自然是了不得的事情了。那小太监随后便被斩了首,不过裕凌王妃的确是在不久之后受益了,封了个妃。但这事在皇帝心中难免是个疙瘩,觉得一个小太监说不出那些话,定是裕凌王妃教唆的,故而让他心中不快。此为其一。
这第二便是朝中有传言说苏子陌暗中拉拢了不少官员,如此云云,柳韬便纠结了一堆的朝廷命官,弹劾苏子陌。自然,柳韬是个聪明人,他是幕后指使者,却并不正面挑衅他。
第三便是苏启此时已经病得实在不轻,人一到这种时候就特别容易钻牛角尖,且容易听信谗言。如今小人在耳边说了几句,自然就觉得他们说得十分在理。
如此三个因素结合起来,苏子陌的皇位便不复存在了,而且朝廷之中拥护苏诏的占了绝大多数,故而先皇传位给了苏诏,算是苏启此生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吧。
其实要说这些,是因苏子陌去了一趟静心庵引起的。
苏子陌十五岁时,苏启便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皇帝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自然就关心起了皇位。苏诏的老娘比苏子陌的高贵了许多,都说母凭子贵,不过,当两个都是儿子时,就得拼一拼老一辈的关系了。苏子陌便是在这一方面失去了众多的优势,但他觉得自己一心为国,而苏诏则是人人皆知的人渣,便觉得这皇位他有的一博。
此时他却从几个宫女太监的嘴中听到了静音师太,说她精通命学,可未卜先知。苏子陌当时也不知哪根筋没有搭对,便暗中去了静心庵,请静音师太算了一卦。
只是静音师太是何许聪明的人?她什么都未说,这些自然也是说不得的,因无论最后是谁当了皇帝,静音师太都逃不过是死的命。
苏子陌未听得什么,却是让其他小人抓了把柄,说先皇尚且还在,他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登上皇位了,说他着实是个不忠不孝之徒。先皇便是听信了这些,才传位给了什么都未动,只懂得动女人的苏诏。
这些已是后话,而苏子陌在静心庵的期间,便遇到了当时在静心庵内的柳沁。
要说事情,原是这样的。
若说苏诏什么都未做,这样难免太苛刻了。
苏诏的母后李皇后实在是个厉害的女人,觉得此生苏子陌对苏诏威胁太大,便暗中派了不少刺客刺杀苏子陌,只是算计了十五年,苏子陌依旧还活得好好的,让她十分头疼。而大多十分昏庸的皇帝,都会十分怜惜仅有的几个兄弟,想想苏诏一生只有苏子陌一个弟弟,该是好好护着才对,只是苏诏在这方面思想却是十分的开放,见母亲多次追杀都不成功,便自己动手,派出去了好几批的刺客。
当苏子陌去静心庵的时候,苏诏便又派了一批刺客。这于他来说,就仿佛平日里吃饭喝茶,差不多已经习惯了。
苏子陌请静音师太给自己算了一卦,他本也是不太信这些的,便打算试她一试,故意不说自己乃是当今的二皇子。只是静音师太看了他的面相便跪下与他请安了,让苏子陌着实吃惊。当问及他所想算之事时,静音师太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
苏子陌听罢只是笑笑,那笑容的深处,是与他这个年龄极不相符的。
他从静心庵出来,却忽然想起之前听人说起过静心庵不远有个祈石崖,风景别致,说是崖顶常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想想那倒是十分不错的一个精致,便打算去看上一看。
只是苏子陌才刚刚到了祈石崖,还未来得及欣赏风景,便见十个刺客已经排成一排,等着取他的命了。
苏子陌为对付这些刺客自小苦练功夫,如今见了他们就当是练练手罢了。只是这次的刺客似乎出乎意料的棘手,而这祈石崖确实是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脚底,才过了几招,苏子陌便一脚踩空,掉下了悬崖。
苏子陌想过自己此生会被父皇处死,亦或是为了国家战死,再或者,可能被苏诏派来的刺客了结,却从未想过是失足落下悬崖摔死的。
他觉得此番苏诏应该要笑掉大牙了,却不想此刻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根白色的长绫,顷刻间盘旋上他的腰间,不时便见一个白衣女子从天而降,身段轻盈宛若无物,那绫缎便出自她手。苏子陌只是惊讶于世间会有人有如此厉害的轻功,几十仗高的悬崖都能轻易跳下,当真是世上罕见。
如今方是三月,天气未暖,在这常年无人居住的崖底,便觉得冷得更胜。
那女子将他缓缓带下,安然站在谷底。苏子陌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倒是真谈不上是女子,只能说是女孩儿罢了。
这女孩便是柳沁,此时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蒙着一块白色的面纱,令苏子陌看不清她的样貌,唯有一双带水琉璃眼,煞是不错。
苏子陌恭敬道:“方才谢谢姑娘了,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日后我一定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柳沁半抬着脸,大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几趟,用颇为稚气的傲慢语气道:“你便是传说中的二皇子苏子陌?都说你能文善武,聪慧过人,前三百年后三百年不过也出你一个,哼,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罢了。”
苏子陌听罢看了看柳沁,不语,却只是一笑。
柳沁被笑得莫名,气道:“你这是笑什么?”
苏子陌道:“是觉得姑娘说得在理,我这是自惭形秽,故而惭愧的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