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陌拉着花汐在白叶城里转了两圈,才在一个旮旯里找到了苏子陌口中的那家所谓的首饰店——齐家首饰店。
不过,因为战乱的原因,首饰店早已人去楼空,甚至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花汐说:“王爷,您看,奴婢说的不错吧,这世上,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苏子陌顿了顿,说:“要不咱进去找找,兴许店主会落下什么首饰呢。”
花汐:“……”
好好的首饰,怎么会有落下的?要知道,金银首饰,翡翠玉器,随便一样都可以让普通百姓过一个月好日子了。对于金钱这样的东西,你拥有再多,也绝不会数漏一个铜板的,哪还能会有落下那么显眼首饰?若真落下了,那也定然是什么不值钱的首饰,戴身上还掉价呢,坚决不要。
不过,苏子陌还真找到了,是一根土黄色的,上面还结着许多蜘蛛网的,折断了的——木簪子。
被花汐猜中了,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重点是,它还是破的。
苏子陌将它从角落里捡起来,掸掉上面的灰尘和蜘蛛网,然后细细端详了一番说:“姑娘,不是我说,这根簪子着实不错,用的是上好的红木,做工精巧细致,上面还雕着一对龙凤呈祥呢。啧啧,就是断了,所幸两截儿都在,回头本王让副将给补补,能修回去的。”
花汐斜着眼,不带这么寒碜的,都说送人需好礼,这漱清王怎么就不懂呢?
不过,花汐的嫌弃,苏子陌倒是没有看进眼里。他依旧我行我素的对花汐说:“来来,姑娘过来,且戴上让本王瞧瞧。”说完就要往她的发间镶。
花汐急忙后退两步:“王爷您说得是,这簪子实在不错,可若是戴着奴婢的头上就糟蹋了。等王爷您啥时候寻见了王妃,您赠给王妃吧,我想王妃一定更加适合。”
苏子陌看看簪子,再看看花汐,一副舍身取大义的姿态,说:“这怎么可以?本王好歹先说送你的,如今又不送了,那本王不就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了?来来来,姑娘还是戴上吧。”
花汐又后退了两步,这东西,鬼知道是谁戴过的,若是死人戴过,不是不吉利?不过苏子陌死活要往她头上插,所以最终她找了个借口,皆以推脱:“王爷,您看着簪子都断了,先修好了,再给奴婢不迟啊。”
苏子陌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怀揣着簪子,与她一起回了白叶城的营地。
第二日早上花汐起来的时候,苏子陌已经备好了一匹马,一带干粮与一些换洗的男装,说是让花汐回京城去。
花汐一脸惊疑的看着苏子陌:“王爷,您这是……?”看了看行装,又说:“王爷,您不是说战场缺马,那这马从何而来?”
苏子陌的脸上颇为凝重,不过那也不过是一瞬的事儿,转眼便不见了。他浅浅一笑:“这匹老马以随本王征战多年,也是时候告老还乡了,你且将它带回去吧,注意好好照顾它。”
听着苏子陌这么说,花汐的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丝浅浅的悲伤与不舍,她觉得这一次从这里踏出去,可能就永远也见不到苏子陌了。
她走到马的身边,有些失神的抬起手来摸了摸马的脖子,这时马却忽的悲鸣了一声,似乎也是舍不得苏子陌。
她看着这匹老马,忽然就不想走了。她觉得哪怕是死也得留下来,陪着苏子陌一起死。虽然她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这是她心中所想的,骗谁也骗不过自己。
正当她心中对苏子陌恋恋不舍,纠结于要不要留下来的时候,苏子陌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灰褐色的簪子,递给花汐说:“昨儿本王让副将修好了,你戴着看看。”
花汐嘟着嘴,皱着眉头看着那只簪子,觉得像苏子陌这样的男人不值得留恋,于是拿过那破簪子,就骑上马,出了城。
花汐走后的第四日,漱清王的军队大败于平野原,漱清王麾下的将士被全歼,而苏子陌,身中十一刀,被埋在了尸海之中。
这时却听闻二路兵马大元帅的三万精兵已然出动,说是来增援漱清王的,并誓死守住白叶城。
听到这个消息,苏子陌躺在地上,嘴角勾勒出了一丝冷笑。
他微微睁着双眼,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空。昨日,副将为了保住他,与他换了衣服,换了面具。苏子陌眼睁睁的看着副将被人五马分尸,带回去送给了沥国的国君,那一刻,他心如刀割。虽然昨日逃过一劫,但是随后他也身中数刀,此时若不及时救治,必死无疑。
十一月的天,居然下起了小雪,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就仿佛他的生命,也终于步入寒冬,即将终结了。
他记得昨日京城传消息,说是灵妃娘娘早产了,生了个儿子。京城在举国欢庆,而他们,却在这寒冷的平野原,拼死奋战。
这便是所谓的君与臣?
他看着自己的将士一个个的倒下去,他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终于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听了母妃的话。然而,一切终归已经太晚了,他也已经即将魂散了。
这时,在茫茫的平野原上,他似乎听到了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沥国的将士么?来看看这场上还有没有幸存的沥国将士,或者是看看还没有没死透的大祈将士么?
他忽然想问,沥国与祁国的将士,有什么区别?
只是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太重要了。十一处伤口流淌着热腾腾的鲜血,马上就会流干,也许等那个将士到了自己身前,自己已经全然没有活的气息了。
整个世界仿佛越来越小,最终只留下一条纤细的狭缝。
一颗雪花轻轻的飘落在他的眼皮之上,他努力的睁了睁眼睛,这时,他却忽然看到眼前一张熟悉的面孔,从骏马上飞奔下来,然后将他从地上扶起:“王爷,您还活着,我就知道,您一定还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