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世上的确没有那种极端巧合的事情。所有所谓的巧合,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故意有人为之,都说无巧不成书,这书也是人写的,所以也是人所为之的。
要说邺国派了不少的奸细在祈国,那么毫无疑问,祈国也定是派了不少的奸细在邺国。这些苏子陌倒是不怎么知道,全是浴凌王妃一手安排的。
而浴凌王妃如今知道应璃是什么心思,所以她手下的细作,便可以说是应璃手下的细作。所以应璃在进这皇宫之后不久,便已经对宫中之事有了许多的了解,比如静公主的任性乖张,比如静公主与叶涂之间的关系,以及叶涂是个十分棘手的猛将一事。所以打从一开始,她便是冲着叶涂而去的。
在玄朱门下,她是故意丢了绢帕,更是清楚明白自己身边的这个小丫头是公子誉临时从静公主的宫中调过来的,所以才有了与公子誉之间的那番话。
应璃知道,以静公主的性子,哪怕是自己曾经无意间动过叶涂的念头也是不行的,她必会来对她羞辱一番。
果不其然,第二日就来了。
一开始她对静公主只是忍耐,她的话每一句,她都听到了耳朵里。但是她故意敷衍静公主,便是为了激起静公主的怒气。之后她听到了公子誉的脚步声,于是便加快了自己的节奏,将敷衍表现得更加的淋漓尽致了。果不其然,静公主就傻乎乎的上了当。
她知道按着公子誉的性格,是断然不会对静公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的。何况那日静公主将话说得那般难听,换了谁是当事人都该有所反应,倘若她不表现出点反应来,必会惹公子誉生疑。她便是利用了公子誉这一点,故意装作要杀静公主,更是因此促成了后面的这出好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能连公子誉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玩耍于股掌之间。而更加讽刺的便在于,应璃是利用了他的精明。
由此,静公主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不过看得出,这件事情让公子誉与皇帝起了些疑心,虽然这事儿没有丝毫的破绽,但还是令他们起了疑心。于是之后,他们便对应璃进行了所谓的试探。
静公主之事后,皇帝心情难免比较压抑,好在皇帝的寿辰及时的到来了,算是为皇帝冲冲喜吧。
应藿寿辰那日,满朝文武都到齐了,各自送了贺礼,说了几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再说些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之类的话之后,便轮到应璃了。
应璃虽说是邺国的公主,但她毕竟已经出嫁了。都说出嫁从夫,如今她应该算是祁国的人,所以自然而然,这次是代表祁国来朝贺的。
应璃将那精致的雕花宝盒献给应藿,应藿喜滋滋的打开,打算瞧瞧这女婿到底给自己送了份多大的厚礼。
虽说应璃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但看彭泰有些坐立不安,始终低着头,一句话也未说。
那盒子大是不说,只是打开之后,却只见到一只干瘪的锦囊,应藿将它拿起来,方觉得这锦囊中原是有东西的,于是将锦囊倒过来抖了抖,才抖出了两颗灰不溜秋的小石子来。
满朝文武都提着脖子望着应藿手中的东西,想看清那究竟是什么。只是看来看去,也觉得那只是石子罢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的。
应藿看着应璃道:“皇儿,这……这是……”
应璃道:“父皇,您看得不错,那正是两颗普通的石子。”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顿时窃窃私语,而彭泰更是坐立不安了。
应璃却继续道:“要说事情是这样的。那日皇儿与彭将军来祁国的时候,马儿突然受惊了,那时恰在悬崖边上,十分凶险。彭将军本是打算制住马儿的,但后来发现实在制不住,便让皇儿随他一起跳车。只是待皇儿收拾好东西准备跳的时候,马却忽然冲向了悬崖,皇儿想想其他东西是要不得了,但贺礼却是不能不要,于是抓起这个宝盒,跳下车去。却不想盒子忽然开了,漱清王特为父皇准备的价值连城的红玉宝石在崖边滚了几滚之后就掉入悬崖中,只有这个宝盒还在。皇儿想想,即使那玉石已经不在了,但是祁国的情谊还在,所以就捡了崖边的两块石子装了进去。若是父皇要怪罪就怪罪皇儿吧,着实与大祈和彭将军无干。”
应藿听了哈哈笑着将那两颗实在放回宝盒之中道:“千里送石子,礼轻情意重么。皇儿快请起吧,快些入席。”
应璃听罢眉头皱了皱,这句难道不该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么?不过算了算了,大概意思都差不多的。她起身走到彭泰的身边坐下,却见彭泰暗中伸了个大拇指出来,应璃一阵窃笑。那所谓的价值连城的宝贝其实不过被应璃当了五千两,如今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之后便是宫中歌舞妓的卖力表演,还有一些戏曲之类的节目,满朝文武将宴会的气氛推到了极点,才看得皇帝的眉头稍微的舒展了一些。
大概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最爱民间杂耍,所以特特命人从民间请了个杂耍班来。皇帝一看喜上眉梢,硬是要走到最前面去看杂耍,所以谁也没敢拦着。
这恰恰便出了事情了。
不想这个杂耍班是个刺客团,戏演到一般,忽然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子,要刺杀皇上。
而此时应藿就站在最前端,他的那些精干勇武,忠心耿耿的禁卫军都在他的三米之外,现在看来就跟屁一样多余。所以说,应藿此时遇上刺客,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他:那就是——死定了!
不过这会儿却冒出了个应璃,她的轻功好得没话说,能瞬间过百米,所以匕首刺下去的那段时间,就足够应璃救下应藿了。
彭泰本还是打算看好戏的,觉得真是天助大祈,这个时候还会出了刺客。
只是看着应璃将他救了,本来的希望一下子落了空,着实让他拍了下大腿,随后叹了口气。
他只恨自己没有应璃的功夫,否则他一定上前阻止应璃。哪怕自己肯定会被千刀万剐,但想想邺国这样定会元气大伤,他就觉得这是值得的。
可惜了可惜,没有如果。
应璃将应藿救下之后,十分关切的问道:“父皇,您没事吧。”
应藿显得有些惊魂未定,连连点头称自己还好,此时已见应辰誉领着禁卫军们将那批刺客悉数拿下了。
应藿寿辰过后第二日,三皇子便说要送应璃回祈国。至于刺客之事,他说自己会处理,让应璃不必担忧。
应璃回祈国的路途依旧简陋,不过一匹马,一辆马车,还有一个彭泰。应辰誉自然是说要派兵护送的,不过被应璃拒绝了。
待他们二人出了邺国地界,彭泰实在有些忍无可忍,停了马车将应璃从马车内揪了下来:“娘娘,末将实在不懂,你何以要救邺国的皇帝?”
应璃笑了笑:“彭将军这话问得妙,本宫乃是邺国的公主,自然要救自己的父皇,彭将军这也觉得不妥么?”
彭泰冷哼了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在邺国都干了些什么?娘娘不是帮邺国的人,末将说得可对?”
应璃的眉间攀着一抹浅笑,那幽黑的眸子里,闪着些令人颤栗的光霞:“彭将军不必了解太多,只需知道,我所做都是为了大祈便好。”
彭泰哪里是这种内敛的人?秘密索性就不要知道,知道了一点,却不能知道全部,这种感觉委实是要人命的。
他对应璃道:“莫不是娘娘不信本将军么?”
应璃沉默了小段时间,最终道:“告诉彭将军也无妨!将军说得不错,除去叶涂的确是我设计的,但是以应辰誉和应藿的精明,你以为他们就会信我们么?昨日宫中的那些刺客,便是应藿亲自安排的,我若不救他,你想想我们如今还能出邺国么?”
彭泰道:“那娘娘何不故意受伤,这样不是更容易博取他们的信任么?”
应璃轻笑道:“本宫问心无愧,更是要继续为自己的国家获取情报,何况本宫的功夫也不至于让本宫受伤,那本宫为何还要受伤?本宫若是受了伤,不是矫揉造作便是不良意图太明显了。这样反而更令人生疑,彭将军,本宫说得可有理?”见彭泰不说话,她继续道:“我们面对的是公子誉,很多时候,反其道而行,往往能得到更好的效果。一般的细作,奉行的都是中庸之道,不出彩,也不落后,为的就是能更好的隐藏自己。可我却偏偏要乖张跋扈,显尽本性,至于信与不信,只看公子誉的了。”言罢,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你看,如今不正是信了?”
彭泰看着应璃,半晌才道:“娘娘,末将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应璃道:“要问便问,这样吞吞吐吐,倒一点也不想是彭将军了。”
彭泰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