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马车没了马,没了干粮,肩上还受着伤,应璃的这一夜可谓过得辛苦。好在苏子陌精心为邺国国君准备的贺礼——一颗硕大的红玉宝石如今没有碎,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不过也借机反映出了,苏子陌送的玉应该是真玉,坚固耐打,毫无压力。
在野外被风吹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应璃便觉得昏昏沉沉,看彭泰都是重影的,他那本就十分硕大的身躯如今看起来就更加的庞大了。
彭泰见着脸色苍白的她,有些担心道:“娘娘该不会是毒发作了吧,您不是说您百毒不侵么。”
应璃听了彭泰的话觉得有些无力,不过也懒得解释。只是她再走了两步便一头栽在地上,无声无息了。
彭泰可当真吓了一跳,以为她是毒发身亡了。可是探了探她的鼻息,却还没有断气。
他蹲在应璃的身边,看了她老半天,起身道:“我可没杀你,你是自己晕倒的,我恰恰走开了,所以你死了不要怪我。”说罢,起身走了几步,又觉得这么做十分不好,不过,如此好的机会不把握,又觉得十分可惜。于是停下脚步转头对应璃道:“真不是我要杀你,你死了跟祁国无关的。”言罢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一脸凄苦:“那啥,娘娘,您自己争气点儿,我去为您找大夫。如果大夫没来你就死了,可跟末将无关。”……………………
一个时辰之后,关山镇的仁心堂内,来了个彪形大汉,身后背着个戴着铁面的瘦弱姑娘。
“大夫,给瞧瞧。”
大夫看着他们的打扮,有些爱理不理。这也的确不能怪大夫,因为应璃说出门要低调要低调,所以他们二人的穿着委实只能说是一般,就差不多是那种一日三餐将将可以吃饱的穷苦人家的形象。
彭泰看到大夫慢慢吞吞的样子,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将应璃往旁边一放,随后将那五十斤的大刀往柜台上一砸:“走不走的动?走不动老子来帮你!”
那大夫被彭泰一吓,顿时双脚直哆嗦,不过因此他的动作也快了许多,急忙帮着做了诊断。
诊断结果自然是没什么大病,就是受了些凉有些发烧罢了。大夫为她开了一剂药,让人煎了喂给她喝。
此时的应璃烧得有些模糊,脑子里渐渐回忆出当年与苏睦在一起的情形,嘴中便模模糊糊的喊出了“苏睦”二字。
彭泰听罢却是一愣,他虽跟着苏子陌不是很久,但也从苏子陌的旧部之中听说过,王爷曾用过“苏睦”这个名字,却是在一年多前了。只是他奇怪,上清公主才嫁来这边不到一年,为何会知道苏子陌的这个名字。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是应璃重重复复的喊着这个名字,连那大夫都一脸鄙夷的看着彭泰道:“苏睦?难道是你的名字?”
彭泰瞪了他一眼,那大夫的脸上就更加的鄙夷了:“不是你的名字啊?”脸上分明是一副“你媳妇红杏出墙了”的看好戏的表情。
彭泰的火气马上又上来了:“关你鸟事!再不滚老子劈了你。”
那大夫一溜烟的跑进了里屋,却是掀着帘子,继续瞅着彭泰和应璃。
这时,却见得应璃满头大汗,嘴中说的东西更加的模糊了,眉头深锁着,很是痛苦。
彭泰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并不可恶。仔细想想,觉得这个世上的女人大多都是牺牲品,就比如上清公主,虽是公主,却也终究逃不过被利用的命运。而她的结局是什么?不管祁国是胜还是败,她都是必然会死的。
“苏睦!”应璃忽然睁开双眼,从病榻上坐起来,猛烈的呼吸着。
“醒了?醒了就赶路吧。”彭泰的语气冷冷的,却并不是以前的那种冷。
应璃从榻上起来,虽是刚刚大病一场,但是似乎并不是特别的吃力。也许她的身体早就已经千疮百孔,她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吧。
二人走出医馆,顺着大路一直出了关山镇,却恰在此刻看到了一伙卖马的,应璃不禁感叹道:“这世上之事当真算是十分巧合,咱缺了什么,就马上来了什么。”
应璃刚要上前,彭泰却忽然拦住她道:“娘娘您看,这些马夫虽然看似平常无奇,但是他们走路虚实不定,显然是武功高强之辈,娘娘切要小心啊。”
应璃笑了笑:“彭将军不愧是江湖老手,连这样细微的地方也能一眼看出。不过,既然他们已经自动寻上门来了,咱不做点什么,人家恐怕也会找点什么来的。所以,倒不如将这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彭将军觉得如何呢?”
彭泰道:“娘娘说得在理,只是这不该由娘娘来,让末将去就可以了。”
应璃拦下他道:“这打架本宫是打不过别人的,但是若要逃的话,世上恐怕再找不出比本宫逃得更快的人来了,彭将军也是见过的,所以彭将军就不必担忧了。”言罢,慢悠悠的走到那伙人身边,问道:“这马怎么卖?”
“一百两一匹。”说话的人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听得出是专门找师傅学过的,不过估计自己师傅的口音也不太准,所以听着十分奇怪。
应璃笑道:“这么好的马才卖一百两,几位也舍得么?”
那人道:“家中等着钱花,所以才贱卖了,姑娘要不要,包是良驹,姑娘可过来瞧瞧。”
应璃听罢说了声好,只是抬起脚迈出第一步时,便看到身旁的人都互相看了看其他人,手也不约而同的伸到了马鞍之下,她再迈第二步时,已经能觉察到身边的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知道当她迈出第三步时,所有人都会朝着她冲过来,这点毫无疑问。
只是这时,忽然见远处来了个书生,外面一件青绿色长袍,里面是一件白色长衫,上纹淡青色墨竹,腰间佩着一块羊脂白玉,外表也正如那块白玉一般温文尔雅,俊朗飘逸。那男子匆匆跑过来,对那些人道:“这马卖么?”
那些人见了他,手上的兵器瞬间松了,笑了笑道:“对不起公子,这马我们忽然不想卖了,如对公子造成不便,还望见谅。”言罢,赶着马群匆匆离去了。
应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
那男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显得有些无辜:“这马怎么又不卖了?还赶着用呢。”
应璃道:“公子很急么?是要去什么地方?”
那男子这才将眼睛移到应璃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呵呵一笑道:“也不去哪里,害得姑娘也不能买,实在过意不去。”
应璃也是笑笑:“无妨,公子叫什么,可方便说么?”
那男子拱手道道:“在下夏侯尘,若姑娘没什么其他的事情,那在下便告辞了。”言罢,又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彭泰这才走上前来,摸着自己的那似有似无的胡渣:“刚才那公子是什么人?为何那些人见了他都走了,按理来说,晋阎国的人做事心狠手辣,不会在乎多杀一个这样的书生的。而且见他的样子,不似是有功夫之人哪。”
应璃摇摇头道:“彭将军说得不对,方才那个人的功夫很高,兴许不在王爷之下。”
彭泰惊讶的看着她:“此话怎讲?”
应璃道:“方才他那么急匆匆的过来,虽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我却听不出他的呼吸有丝毫的变化,如此可断定他的功夫不浅。而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他既是有功夫的,却能将功夫藏得这么干净,试问这天下又有几人可以做到?”应璃说罢,不禁又道:“方才那个人名为夏侯尘,这个姓恐怕并不简单。”
彭泰道:“末将倒是听过,在苗疆有个小国,名为沐绌,国主的姓氏正好为夏侯。”
应璃笑道:“这该就对了,方才那人,该是沐绌的人,也正是可以解释,晋阎国的人为何会对他有所忌惮。只是我觉得奇怪,他明知一说名字必然会将自己身份暴露,却为何要说出来?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
应璃却是一摇头:“没什么,也许是我想多了。眼下最要紧的该是怎么找个代步工具,不然这样走到邺国,恐怕脚都要断了。”
彭泰道:“娘娘说得有理,只是……方才末将在等娘娘的时候,有个姑娘从末将的身边走过,不甚摔倒了,末将将她扶起之后……银子便不见了……”
应璃:“……”
“你便没有去追么?”
彭泰那张肥硕黝黑的大脸一红:“因那小娘子长得漂亮,末将就多看了几眼,等再看不到她时才发现银子不见了。”
应璃真是好气又好笑,看来这世上的男人都是骨子里的色狼,对女人完全没有抵抗力,这大概就是美人计屡试不爽的原因吧。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将眼神落在了彭泰手中那颗用礼盒包装得相当精致的红玉宝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