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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在我还是一个新手的时候,我也曾经疑惑的问过我的主编龚杰伟,《观察家》杂志社也好,欧阳青本人也好,为何会选中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来独家报道他。

龚杰伟笑着和我说:“大概是因为他喜欢你对他作品的解读,以及对他本人的狂热吧。哈哈。要知道,我们在招聘你时,也被你大学时期发表的那几篇关于欧阳青的散文所打动。虽然很青涩,但感情十分真挚,令人动容。”

我与欧阳青之间,原本不会有任何关联。

在遇见欧阳青之前,我的人生灰暗的如同泥土。父母很早就离异,我随了母亲。她生性浪荡,身边缺不得男人。不久便又重新结婚,继父的脾气很好,对我格外客气,因而也格外生分。而在他们生下了弟弟之后,我更加成为了一个不受欢迎的外人。

我一直是一个认命的人,从没想过要反抗,只不过被命运的洪流推着往前走罢了。只在内心埋藏了一个秘密,那便是对绘画的虔诚。

我对绘画的痴迷并非来自天生,而是在读了画家弘一的自传之后产生的。我清楚的记得那时我读初中的第一个暑假,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母亲和继父带着弟弟去外地旅游了。在某个闷热的午后,我取下了那本高高放置在书柜最上格的《弘一》,翻开了它绯红的封面。

那是一场奇迹般的相遇。这本高立于书架上方的画家自传,本应与这个家的各色人等都格格不入,却神奇的出现在了那里,此后就成为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少女的自由女神像。

我也尝试过学画,然而我从小便在绘画上资质平平。我曾试图通过刻苦修炼来弥补,但艺术从来不偏爱刻苦的人。尤其是绘画,在人类所有的艺术中,唯有绘画全靠天分,与刻苦无关。加上母亲根本不可能支付昂贵的学费和绘画所用的工具费,我对于绘画的春梦还没有开始便已经凋零。后来我考入一所普通的大学学习新闻专业。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说城里新建的美术厅要为一位青年画家举办他的处女画展。门票十分昂贵,我用贞操向一个有钱的朋友换了这张门票。

在踏进画展大厅的那一刻,我就自认为我是将贞操奉献给了那位画家,而他也将第一次给了我。我在认识他之前就爱上了他。而我也将造就他。于是对绘画的那种执念,就在那一刻转变为对那位画家的执念。

所以,当我终于能够接近他的时候,我已经苦心等待经营了许多年。

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漫不经心的翻看着一本画册。他抬眼看到我的那一刻——之后多年,我无数次的回想起那一刻,尽管你可能认为那只是我的臆想,但即便是此时此刻,对于那一刻我多见到的,感受到的,我仍然十分笃定,在他黝黑的眸子里闪出了某种光芒,——以至于我和他之间那种隐秘的联系在那一刻便建立了。我的灵魂在那一刻起,就已经匍匐在他的脚下。

出于一个卑微的女孩常有的那种精致的恰到好处的世故,我刻意的保持了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以赢得他的好感。他很和善,很慈悲,有着英俊的外貌和儒雅的态度,他似乎能看透我——关于我对他那宗教迷狂般的情感,我相信他理解并深深为之同情。

我把对他的每次采访,每幅作品的报道,都写得如同情书一般浪漫炽热。在那些文字的催化下,我感到欧阳青看着我的眼神,也逐渐有了另外一层深意,我们之间似乎逐渐产生了一种精神上的默契。

龚杰伟很为我高兴,因为观察者杂志社及其集团的出版社如愿以偿拿到了欧阳青的个人专栏以及个人传记的独家出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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