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路打着招呼到了自家田里,钱多宝看着正准备下秧的水田一片唏嘘,还记得七年前,自己还是个空有一脑袋理论知识而毫无实践经验的伪农夫呢,如今,七年时间一恍惚便过去了,而自己也算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小农夫了,毕竟,杂交水稻要交配试验完成什么都不懂是不可能的。她花了非常大的心血投入到这个浩大而艰巨的工程中。
当然她需要感谢的不止是在现代总结了一大堆经验和教训的袁大侠,还有这个时空一直愿意帮助他们的李大为,虽然钱多宝心里也清楚,除了他本身的善良之外,还有着某些小心思,但是这并不妨害她对这位闷着头只知道干活的李家大叔的喜爱之情。这种喜爱超越了钱多宝对李家婶子那尖刻、斤斤计较性子的厌恶之情。所以很多时候钱多宝对李家总是多多忍耐和礼让。
“爹爹,今年的谷种咱要不和赵家合作吧。”钱多宝看着水田对已经下水犁田的钱大壮道。
钱大壮不解了,自己家的谷种不是挺优良的嘛,现在村子里哪家的种子不是从自己家出去的,一想起这个钱大壮就觉得无比自豪。
“宝儿,咱家的不是好好的吗?干啥子又要找赵家?”
“爹爹你有所不知,这谷种必须每年更换,虽然咱家确实每年都在换,但你我知道,赵家的谷种原本就是这一带最好的,虽然七年前他们给了咱几斤的谷子,现在想来也不是最好的,如今我们的杂交技术已经越来越成熟了,所以我琢磨着换个试试,或许还能有所突破。”
听多宝说完,钱大壮沉默了一会儿,他不无忧虑地说:“宝儿,咱听说那赵家少爷确实是回来了,昨日的事情又闹得这么大,那赵家老太爷也千里迢迢赶来了,只怕这事儿不简单呐,若早些时候你去要谷种爹爹倒也不拦着你,可如今……你娘昨儿个晚上在咱耳边唠叨了一宿,就是想让你别和赵家扯上关系……”
这话让钱多宝听了有些不是滋味儿,当然钱氏夫妇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她是绝不怀疑的,但是只怕这里面的阻拦中少不得为她即将到来的及笄之日考虑吧。虽然赵镇之的出走被人淡忘了记忆,可如今,这人一回来,人们的回忆自然也跟着鲜活起来了,他们的忧虑还考虑了赵家妖孽的归来。
钱多宝虽然心里明了,但嘴上却不好说什么,她只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爹爹,宝儿省的。”
正说着,张正苗扛着犁田的工具匆匆赶来了,他见多宝正抬头看他,忍不住对她灿然一笑:“宝儿今儿可真早。”
钱多宝暗自翻了个白眼转开视线不理他,反正她和他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钱大壮一见某人,立即殷勤起来,其实他对张正苗这孩子还是很有好感的,他勤劳,话不多,实在。之前的赵家少爷赵镇之吧,在那人面前自己总是有种低低的存在感,非常的拘谨和不自然,但在张正苗这娃面前,自己可就自在舒适多了。
“呦,正苗来啦,吃了饭没?”
“吃了呢。”张正苗一边脱鞋子一边回答,他动作利索干练,没一会儿便自觉走到田的另一头开始犁了起来。
见钱多宝没有多少理会的意思,钱大壮暗自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家闺女对这娃不怎么喜欢,但她口中说的感情这码子事谁会在意?村里十有八九的娃子们都是爹娘给定的亲事,到最后还不是好好的。但多宝毕竟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人,加上年纪也确实还小,所以这几年他和自家婆娘才会一直惯着她。
可是女娃儿总归是要嫁人的,放眼整个汤山岙,也就这张正苗能配得上自家的孩子,虽然他们家里那两口子不合自己的眼,但从这几年的相处来看也算向着他们,对钱多宝也是疼爱有加,作为父亲,他自然希望闺女有个好归宿。
“宝儿,你别不高兴,你和正苗的事儿你娘和张婶子已经商量过了,等你及笄了就先定亲,这事儿还是早早定下来比较好。”
钱大壮这话相当于已经在通知钱多宝她的终身大事即将被人给定下来,这当然是她所料未及的,她压根儿没想到两家大人竟然瞒着她准备给她定亲了。到底是她嫁人还是他们嫁人啊。
她觉得自己被伤害了,所以很生气很生气!
甩了手里的锄头,钱多宝一声不吭转身便走,钱大壮正埋着头犁地,倒是没注意她的神色,等听到锄头落地的声音才发现钱多宝走了。
“哎——宝儿,你这是干啥子……”
钱多宝哪里还会应他,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当着钱大壮的面儿发脾气。钱多宝生气的时候不像其他人要通过摔盆子掀桌子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之情,她只会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呆在一边想些事情,当然任何人和她说话都得不到回答。
一路压抑地回了钱家,钱多宝见了正在晒衣服的钱氏也没打招呼,一头便扎进了自己的屋子,她是觉得钱氏虽然对她真心疼爱,但是自己曾经无数次对她说过她是真心不喜欢张正苗这件事情,显然他们完全把这话当成了耳边风。既然如此,她暂时没啥好说的了。
钱氏见钱多宝脸色不对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跟了上去,不过很不幸还是吃了个结实的闭门羹,她在门外拍门拍得震天响,但多宝就是铁了心不理她,最后钱氏只好惊疑不定地走开了。
“怎么,谁惹宝宝生气了?”钱多宝非常痛恨此时在自己的屋子里再次出现的这个声音,她就纳闷儿了,这人真的很清闲吗?怎么可以无处不在到处渗透着进入她的生活。
闷着脸不理他,钱多宝需要尽快想出方案对付即将到来的及笄之日以及和张正苗定亲一事,她一点儿都不想和一个没感觉的人成亲。
“真的不理我?”闷闷的笑声穿透胸腔直达钱多宝后背,那人显然已经不知廉耻地欺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