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宴会也算是盛大,主办方是白家。
不消说门庭若市,其中名贵糕点酒水摆了满厅,大厅内请了一位钢琴家演奏古典的名曲,优雅的名媛望族翩然起舞,而手握酒杯的企业家则在一旁旁若无人地商谈。
白家长姐白熙月亲迎他们进门,一身香槟色长裙,细碎的钻石点缀在华贵的裙身上,衬得年近四十的女人仍如年轻时优雅美丽。
十年前的白家算是白熙月的囊中之物,她果决的手段也曾经在商圈引发一阵热议,但自从白遇烛成长之后,白父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把白熙月撤职,扶幼子坐上总裁之位。
豪门情淡在白家体现得格外明显,人情冷暖全凭棋局里的人品尝。
“这位是孟小姐吧?久闻其名,还是第一次见。”
白熙月摇晃着高脚杯,一脸惬意的微笑。
“记得您几年前拜访过孟宅,只是小梨恐见外人,才没有见上面。”
孟巷全程挽着孟梨的左胳膊,以免她走丢,而孟境早被一群企业家簇拥着离开了,想必是私密的商业谈话。
“哈哈,这位小姐出落得真是和孟夫人一样,像一朵清水芙蓉般美丽啊。”白熙月捂嘴一笑,后来大概是想起了当年孟夫人的美貌,轻抿了一口酒,眼神倏忽间黯淡了下来。
“是的……”孟梨注意到孟巷的情绪也明显地产生了一些变化,那种落寞的语气又出现了。是想起了已故的亡母吗?
孟梨对孟夫人没有一点映象,当初孟父应该把她保护得很好,知道她真容的只有那寥寥几人。
白熙月也注意到孟巷情绪不佳,一挥酒杯道:“本不该提起这等伤心的事,让孟小姐想起,真是抱歉。”
她很快又转移了话题,“孟家的人都已经来了,我那不懂事的弟弟竟然还是端着高冷的架子,我必须让他过来向你们表示欢迎。”
这场宴会真正的主人是白遇烛,孟梨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他,白遇烛和孟境站在一起,就像两国的王在谈论国家大事一样,他们两人身上的那种上位者的气息很明显。
白遇烛脸部轮廓偏冷硬,孟境则更柔和,他们身形相似,但气场截然不同。白遇烛如传言般冷酷,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生人勿近”的冷光,紧抿的薄唇揭示他寡言少语的性格。
孟境看起来更好相处,不说他眉眼清淡柔和,与人交谈时也散发着儒雅随和的气息,他会适当的给出微笑,让对面的人放下内心的防备。
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孟梨下意识觉得,或许孟境比白遇烛还要难接近,难接近他的心。
白熙月已经走过去,白遇烛听完她的话向孟梨这里简单地颔首示意了一下,孟境也顺着他的目光给了一个好整以暇的微笑。
孟梨很想脱离孟巷单独行动,姐姐的陪伴宛如监视般限制着她的脚步,她必须想个办法把孟巷支走。
旁边的侍应生端来一碟酒,孟梨伸手去拿,孟巷赶紧拦住她的手,孟梨没接触过酒,孟家的人知道,但侍应生未必了解,那名侍应生似乎感受到孟梨想端走一杯酒,特地停下脚步,把酒碟往她面前端。
孟梨拿到酒杯,手被孟巷碰得一偏,一杯红酒完全洒在她的银白色长裙上。
侍应生连忙道歉,孟巷只是挥挥手,表示自己没有大事。
这件事并没引起太大动静,但是作为主人的白熙月注意到了,她端着酒杯向她们走来,还体贴地表示可以为孟巷换一身衣服。
“家妹是不能碰酒的,我换衣服的时间还请白小姐帮我看着一点小梨,她不识这里的路,难免走丢。”
孟巷嘱咐完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白熙月看着原地静立不动的孟梨,她原本以为她会向小孩子一样大喊大闹,没想到出其意料的平静。
“孟小姐要去尝尝蛋糕吗?”白熙月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
“厕所。”孟梨抬起眼睛,注视着她说。
白熙月顿了一下,孟梨的智力低下症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什么疗效,她甚至连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啊……原来是想去厕所,孟小姐,你跟着我来。”
白熙月把她带到了厕所,她记得孟巷叮嘱她注意着孟梨,于是特意在厕所那里等了一会,可是等了很久孟梨似乎都没有出来,作为主办方的代表成员,她还有招待的任务,并不能久离。
她犹豫了一会,决定通知孟巷换好衣服之后到厕所来接孟梨,至于她,还得招待那些贵圈里的名媛小姐。
白熙月刚离开,孟梨就悄无声息地从厕所出来了,实在点说,她现在并不能采取实质性的行动,只能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下名流圈里的一些人和事。
她悠然地在舞厅里面行走,毫不顾忌任何人的感受。没有人觉得她奇怪,也没有人让她到别处去玩,她们都认识,这是孟氏集团的千金孟二小姐,是个不能招惹的人物。
孟梨正在疑惑怎么没有看见陆斐的身影,再走两步就看到了他含笑的侧脸,他的身边站着一位优雅的女士,谈天中似乎说起了什么伤心的话题,陆斐低眉做出沉痛的样子。
你是不是又提起了梁裳呢?利用已死之人来换取自己的名利呢?
孟梨的眼神冷了冷,但很快恢复如初。
她两步并做一步跑到陆斐的身边,眨着眼睛望着他,陆斐显然被突然出现的孟梨惊了一瞬,下意识地捏紧了酒杯。
是他讨厌的那位孟小姐。
白故禾当然认识孟梨,只是没见过她单独出现的样子,一般来说,孟巷都会陪在她身边,有的时候她不像个姐姐,倒像是个保姆。
“孟小姐怎么会一个人出来玩?”她在一旁问出了口。
孟梨不理她,反而一直揪着陆斐的西装外套不放,她痴笑的样子就像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但此时此刻她的行为却显得十分怪异。
白故禾猜想孟小姐大概是又发病了,虽然心里对陆家的这位青年才俊很是中意,但她不想参与到这件麻烦事中,只好退后到人群中。
孟梨拿着酒杯往陆斐身上灌,陆斐感觉面前一凉,但在众人面前他不好发作,尤其这位孟小姐还是个发作不了的人物。
已经有人捂嘴偷笑,他们看陆斐的狼狈就像看一场好戏。
另一边孟巷在大厅里找得心慌意乱,她在厕所等了很久,最后不得已进厕所喊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孟梨的身影。
她怪自己没有早点出来,说不定孟梨傻劲一上来,就去外面乱晃了。
可这偌大的宴会,她又能去哪里找她。
孟梨好像把陆斐当成了玩具,要把他的手掰过来掰过去。陆斐本以为挣脱她是件很轻易的事,没想到孟梨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他和她在原地僵住了。
谁也没拧过谁。
孟梨暗中使劲,但面上还挂着笑,这具身体很有力量,她可以任意使用,尤其是捉弄陆斐,她格外兴奋。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道声音忽然出现在嘈杂的人群中。
“想想这么大的动乱,除了我家的妹妹又能有谁呢。”
他拿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摇晃着,看不出表情是笑是怒,偏偏那清冷的气质让人难以言喻,一下子吸引去了全部的目光。
“小梨,抓着他的胳膊也没用的,他可不是玩具娃娃。”
孟梨顿了顿,一听此话一把甩开了陆斐,她刚才灿若星辰的微笑很快黯淡了下来,而陆斐则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
“感谢孟总裁的出面,否则我真是进退两难。”
陆斐忍着面前的湿意,他抬眸看向孟境,那人还是高高在上如神明,垂眼望着他,眼里却总是没有他。
他似乎还看见孟境嘴角微不可察的嘲讽。
陆斐心里燃起了梁裳死那天一样浓烈的大火,他恨这些嘲讽的目光,恨每加深一点,他的心里对名利的渴望就更加强烈。
人群散场,各自起舞。
孟梨到孟境身边,看到他眼底一片冷漠,似乎在凝神想着一些东西。
孟巷匆匆提着裙摆来到了舞厅,看到孟梨站在孟境的身旁,她知道孟境如果见到她会说什么,走到孟梨的面前,她每一步都压着恐慌。
她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