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山此刻坐在侨福芳草地二层的签证中心里,心里忐忑着,和当时脑子一热就联系了在法国读书的自己的初中同学帮着抢张演唱会门票时心境截然不同,前几天听到了巴黎那边又发声枪击案的林大山一直泛着嘀咕:“这……这枪子儿可不长眼啊……回头再给我崩了?……”可是那个时候,他的签证材料已经递交给了中介,木已成舟,他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之心问道:“能不去递签么?”
中介倒也爽快:“没事,你可以祈祷被拒签。”
“068号,到13柜台。”叫号机那冰冷的声音好像催命铃一样。他噌的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张皇地四处寻摸13号柜台。
“林大山?”一切资料被收好之后,柜台小姐疑惑地问出了声。
“恩......咋?”然后他反应过来是不是需要报一下自己的更名信息,“哦这个是我改过之后的名字,户口本复印件里有的。”
“看到了,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原来叫......林书涯?”小姐又笑出了声,“曾用名儿这么好听……怎么……?”
林大山耸了耸肩:“你不觉得很小说么?我不是说我不喜欢武侠,但生活归生活,二次元可是万万要不得的,话说冒昧问一句您应该不喜好动漫吧,无意冒犯啊。我就是想着吧,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名字得接点地气儿啊,就给改了。”
这么几句话里面,柜台小姐被逗得一直跟那儿哈哈哈哈的,一点职业素养都不顾了。林大山看着被自己逗笑的女性,心里满足极了,自己的幽默能力得到了肯定一般。然后他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了座位。路过门口的时候很成功地被脚边儿的盆栽绊了个大马趴。
然后他走出来,手机上是一连串的未接来电,13个,林大山心脏咚咚跳着满怀期待地划开解锁找寻着,但当全部查阅完之后,他有点失望,但也只是很短暂便被紧张而担忧的心情代替了。
他期待的是两周前新鲜分手的女朋友的主动联系,但很显然,并没有。
紧张的是这13个电话全部来自于杂志社老板,当然,还有5个微信语音通话邀请......
林大山赶紧给老板拨了过去。
林大山现在在国内一家十分有名的杂志《Lady man》担任人物采访以及专栏作家,而他的老板,也就是专栏主编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小娘炮(当然,这也是私底下同事们在林大山面前这么称呼其),至于林大山,则是规规矩矩地按照小娘炮老板的要求,称呼他的名字“达达”。达达人很好,但就是富足家庭出来的贵公子的那些个娇生惯养的小毛病,肯定是占了齐全的,再有就是,属于娘炮的小毛病。
而林大山,一个屹立在时尚界同时还善于用纸笔“伤春悲秋”的年轻大小伙儿,居然还是一个难得一见的钢铁直男,尤其在这个领域之中。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平心而论,现在的林大山,外貌和气质,的确也是相当可以的。以至于最起初,由师姐引荐,第一次出现在达达面前时,已然30出头阅人无数饱经“人世”的达达,眼睛都亮了。
那可能也是林大山第一次觉得后脊梁骨一紧的时刻。
“诶呦我的天哟,打通你的电话可真的是不容易哟!”林大山还没张口,达达那酸不溜秋还夹杂着愤怒语气的话便在电话那边铿锵有力地响了起来。“你那个稿子,标题不行!你怎么回事啊,我要标题党标题党!别那么刻板,就不能想个有点意思的题目嘛??你以前不是这种水平啊!咋回事儿,失个恋连工作都不想做了?”达达越说语速越快,最后给了林大山心头扎了一根针......此刻他倒顾不上考虑自己是否被这句挖苦伤害到,他满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翻达达的白眼上:大哥了,明明是你前几天说我的标题起得太“年轻”,需要严肃一点的......现在又嫌弃刻板??
“好的......我现在就想几个,然后多给你发过你……恩......好....好....明白......”林大山不停地答应着,表示着自己在听并且相当尊重对方。自从去年的lay man年度盛典上,林大山身着一身Gucci最新西服套装搭配Burlut尖头小皮鞋出席之后,达达对他是相当的不忿,风头全被抢光了,但这的确也不能怪林大山,他就是这么一个说艺术不艺术,外人看来还有些许装逼的人,虽然,他对于时尚和潮流的关注是从大二上学期才拉开了序幕,并且购置奢侈品来装扮自己也起源于那时……并不是之前老土,而是,说实话,林大山从小就是一个胖子,脸上还有婴儿肥,肉嘟嘟的还是小小的单眼皮,于是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球状”,什么穿搭都白搭,而大二,也就是一年前,终于下定决心要为了追了7年始终未果的初恋女神去减肥而报了健身房私教的他,在半年之后终于瘦了下来并且练出了一身漂亮的肌肉线条。
你们都懂的,这人一自信了,就开始想着法的捯饬自己了。
他在感情道路上,也一下子扭转了钢铁单身20年的局面,成为了被莺莺燕燕疯狂围绕的中心。可是他也不失为一个有内涵的人,或者说,过去的20年来,他其实一直输在长相和身材上,因为林大山饱读诗书也玩得一手的好钢琴,且,为了追初恋美术系的女神,生生学了6年的西洋绘画,结果人家转行当老师了,自己倒是糊里糊涂还考下来了一个特长生,高考还加了分。
总之,林大山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喜欢女孩子的男孩子。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以前的公子哥脾气呢?”达达语气也软了下来。他对林大山一直有着比较复杂的情感,一方面很贪恋林大山的气场和文笔,工作能力;而另一方面却又不满意于林大山始终都不曾像别人一样巴结着,吹捧着自己,而且正式场合总是压住了自己的风头,可气就气在,好像林大山也并没有这个意思……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林大山一时语塞,打了个哈哈给囫囵吞枣过去。好不容易挂了电话,他看着手机屏幕渐渐灭了下去,然后才叹着气往天桥走去,他看见远处特12路开了过来,按理说自己的步速,跑两步绝对能赶得上,但是他实在是“算了算了”,大夏天的,上午已经在健身房跑了1小时了,现在甭费劲了就。
可能因为分手的前女友再也没有回过头,虽然林大山也未曾挽留过。
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微信消息。他点开来看,是初恋女神,陆垚的。
“我现在在北京,要见一面吗?”
林大山秒回了一个: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陆垚比林大山大3岁,他俩的妈妈是自高中以来就没断过的闺蜜,像是姐妹淘一样,她们闺蜜团一共四个人,如今,四人的孩子们里,就属林大山年龄最小了。今年也不过大三下学期。初次见到陆垚,是在林大山13岁的时候,俗套的相遇情景:妈妈们聚会,阳光正好,陆垚从她家车里下来,高挑修长的身材被一席纯白纱裙包裹,她笑盈盈地朝着当时还矮自己半头的林大山走来,那一刻的林大山告诉自己:卧槽。这辈子没谁了。
然后,抱着这个念想,林大山没再喜欢过谁,踏踏实实地跟在陆垚屁股后面追逐了7年,一直追到自己上了大学,见证了陆垚的无数段失败的感情。顺便提一句,陆垚在天津,而林大山一直在北京。但有高铁啊,每个月林大山就兴高采烈地坐几次高铁跑过去不要脸地找她。可是还是在大二那年,换来陆垚一句“我知道你喜欢我啊,可我真的是把你当亲人,爱人会分手,但亲人永远不会失去的,对吧~”可能也真的是太多年的追逐无效让林大山已经筋疲力竭了,也就是看到这条信息的那一刻起,林大山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喜欢终于到了头,一瞬间对她就没了感觉。
可是当和前女友分手后,陆垚又莫名其妙地找到了自己,那时的自己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又高又健硕还会穿搭到疑似小gay的时尚男,然后莫名其妙地俩人搞起了暧昧。林大山自己也很费解,这么多年苦哈哈地跟在人屁股后面儿可劲儿追,现在突然就反过来了?但说实话,他自己是真的享受这个过程,毕竟分手后的当务之急就是“找下家儿”。而这位初恋女神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的五点十分,一向几乎变态般有着时间观念的林大山此刻满头大汗地挤在地铁十号线上,他看着离团结湖(三里屯)站中间漫长的5站,想起俩人约定的五点整地铁站见以及早在4.50的时候陆垚发来的“我到了”三个字,着急地想骂街。自己也就是回家换了身衣服、耳钉,以及打了个底妆(隐形,粉底和画眉)而已,就,彻底晚了。
他一直紧贴着门站,垫了内增高的马丁靴让他尤其地脚疼,每次穿这个鞋他总能切身感受到女人们脚踩高跟鞋风驰电掣的痛苦,当然,也有在人群中顾盼生姿的骄傲。
“没事儿,不必着急。”陆垚看着一路小跑而来的林大山,悠悠地劝出口。然后,她缓缓站起身,看着几年之后终于比自己高了的林大山(算上增高垫的那部分),那张仿佛可以直接出镜的棱角分明的脸,自然而然地挽过他的右臂,“去吃哪家?你是不是因为健身不吃主食?”
林大山突然一下子没来由地,觉得抵触,他觉得自己有问题:身边的这个女人,是7年内反复出现在他梦寐之中的幻想啊。然后他突然醒觉,恩,幻想。
到了,林大山还是和陆垚坐在了三里屯南区一家西餐店里,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这道头盘,胃里一阵恶心。他本来就因为早年节食得上了胃病,多年的健身和控制饮食让他更是“事儿”到不行,下午已经喝了一杯蛋白粉的他看着这份凉凉的鹅肝酱抹面包,着实地往上涌着胃酸......
“你和你那个前女友分手了啊?你俩交往时间有两个月吗?一个多月吧?......”其实当年认识之后没多久,林大山就知道了这个女的真的只是看起来女神,实则就是一个女神经,而且十分喋喋不休。俩人刚落座没多久,陆垚就开始不断地八卦着,林大山内心一直在翻着她的白眼。他终于找到了机会插上话:“你呢?还交往着呢?”
“当然没有,前几天也分了,哎,我又被踹了。”
“看来我应该是你身边最稳定的追求者了,也是质量最好的吧!”林大山其实拿话在试探,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用意,好像就是一种单纯的习惯——拿话撩人。
陆垚不置可否,驾轻就熟地就转移了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去法国来着?”
林大山在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心想果然陆垚还就是陆垚,永远不会将自己不想继续的话题继续下去......
“今儿刚递签。但计划是三周后。”
“只是去看演唱会吗?”
“主要是吧,顺便也玩一玩。”这样说着,但其实林大山心不在焉的,对于玩儿这件事,毕竟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实际上也只不过是意大利。
“你也真行,为了看场演唱会,还特意跑到法国去看,这个乐队不来中国吗?”
林大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和我妈说的话一样!对啊,这个摇滚乐队我喜欢了快十年了,他们解散了也多少年了,终于重组,我必须要去看看,而且这不是我发小儿正好今年在法国交换么,和他一起看。”
“那你住哪?你发小那儿?”陆垚这才想到这个关键问题。
“当然不啊,他学校不在巴黎;额……我联系上了我一个初中同学,她可以让我借助在她家里,有两间房间,不过,是个女生就是了。”林大山越说越虚,最后还悻悻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陆垚,可很显然,这个女人脸上挂着的只有八卦到不行的表情:
“诶你和姑娘同居啊,没准儿能发展发展!”
“……”林大山被狠狠噎了一下的感觉,但还是不死心,“陆垚(此时林大山心想,如果对方名字是三个字就好了,这种严肃的时刻叫起来会更加抑扬顿挫。),你不会还想装作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吧?”而对面的这个女生也不过就是尴尬的笑着,时而看看林大山,时而瞥向四周。
他们把周围的几桌都吃走了,林大山也没等出个什么答案出来,和以前的七年一样。但他觉得再继续坐下去实在是不太像现代年轻人,说实话该结账了。
而中间插入的几个轻松话题也缓解了之前两人的紧张氛围,让陆垚可以自然地说出:“这顿就谢谢你结账啦,下次换我来请你吃好的!”(……)
林大山这一次并没有送陆垚到天津,甚至,都没有送她到北京南站,因为陆垚晚上要去找她的一个男同学。林大山:“……”(行吧)
已经将近十点了,林大山“哟”了一声赶紧往地铁站跑去,要从十号线转两次才能到二号线回家,这个点儿基本上一不小心就得错过末班车……在中间的广告牌上,他看到了YSL香水广告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在百忙之中还不忘给一个微信联系人发去消息:
“那个......是不是YSL的旗舰店在巴黎啊,这一次可以去看看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