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余快速地跑向病房,推门进入时倒是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那是一个看着背影就觉得长得不错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简单的背心加一个大裤衩,正背对着她,拿着一把小刀,熟练地削着手中的苹果,刮下一圈圈规则完整的苹果皮,这样娴熟的刀法落在纪余眼中却只让她怒气更甚。
此刻正躺在病床上的奶奶看到纪余带着难掩的怒气进来,忙喊道:“小余,你来了,来坐奶奶身边。”说着,瘦削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略带虚弱的笑,眉眼间也舒展开来,纪余见此只能按耐下怒火,坐到奶奶身边。
纪余最后还是没按耐住,憋出了一句,“你来干什么?”一旁的男人听闻,看了她一眼,说道:“她好歹是我妈,儿子看妈不是天经地义吗?”这一句话直接就像炮仗一样点燃纪余心中的怒火,她恨声说道:“你还知道她是你妈啊,我还以为威风的‘纪哥’忘了呢!你少在这装着一副孝子的模样,你恶心谁呢?我奶奶她受不起,你给我滚,滚啊!”
这一通话说得毫不留情,话语里尽是恨意,一点也不像平时的纪余,而这对有着世界上最亲密血缘关系的亲生父女,在此刻,却宛若一对仇人一般。
纪天赐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却无意中撇到此刻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那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副苍老憔悴的模样,她颤颤巍巍地闭上眼,流下一行浑浊的泪水,那满是无奈心痛到默默流泪的样子跟他记忆中最荒唐的时候再次重叠......
他无力地说了句,“我现在就走,我安排的那个护工会照顾好你,你好好休息。”又换来纪余近乎歇斯底里的“滚!”他最后推开门走出去,再也没回头。
纪余见他走后,这才满是复杂地坐到奶奶身边,看到奶奶流泪后她几乎慌张地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嘴里也压抑不住地哭出声,内心委屈,生气,难过,等等,简直是五味杂陈,两人在这静谧的房间里发泄着彼此的情绪,祖孙俩几乎相依为命的感情,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词语。
纪余在哭过后,为了让奶奶开心些,强压下情绪,恢复到以前那样,一放学就跟她讲些学校的事,因为她知道奶奶很喜欢听她说与关她在学校的生活和学习的事情,之前听到后往往会让她多讲些,这也是一个老人对她表达关心的方式,她想知道纪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过得开心不开心,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好好生活。
所以纪余总是跟奶奶说这些,从她在学校有很多朋友,她们都喜欢跟她玩,她们经常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今天还约好一起回家......果然,奶奶听着,渐渐地也跟着笑起来,虽然这些都是瞎编的,但纪余却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能哄到自己最重要的人。
只是纪余说着说着,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了陆昔年,那个笑得温暖阳光的男孩,她开始不自觉地说起陆昔年在学校的表现来哄奶奶开心。
正说着,纪余突然又想起来今天陆昔年不小心抓着她的手腕,那时候她心里焦急难耐,没注意到,更没甩开他的手,她不由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边似乎还残留着陆昔年的温度,这让她的脸上挂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嘴上也笑了起来。
在纪奶奶看来,就是这丫头在学校当真没有受欺负,过得挺好的,她也放心了,毕竟自家丫头自己清楚,这孩子自从那件事之后,就越发沉默了,平时也不爱说话,性子也是不争不抢的,总害怕她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受了委屈,这孩子已经够苦了,不能再受什么伤害了。
这样想着,她也没什么精气神了,毕竟这段时间她身体一直病着,心里也还有心结,这也让她的力气越发不足了,刚才也是强撑着听完孙女的“日常故事”,这一放心,顿时困了起来。
纪余哄了奶奶睡着后,便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奶奶即使是睡着也难掩虚弱疲惫的面容,这场病痛将她折磨地几乎要瘦骨嶙峋,更何况还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这让她更是几乎又要忍不住流泪。
纪余不由得开始回想起记忆中的往事,她的父亲纪天赐是爷爷奶奶的老来子,更是独子,爷爷本以为奶奶由于身体的原因,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时,幸而得上天眷顾,在他们四十多岁时有了父亲,二人对于这个孩子当真是视若珍宝,万分溺爱,从名字也可以看出来二老的怜爱之心。
然而由于二老对他的无条件宠溺,导致他长歪了,十八岁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了,整天无所事事不说,还天天跟在混黑的老大身边当个到处收保护费的小弟,手段下流不上台面,当真是人见人厌。
就这样地过了一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多次追求无果后,便和几个兄弟下药**了他,女孩失了身,也没办法,最后委屈地嫁给他,结婚不到三个月,女孩发现自己怀孕了,对于这个孩子两人都没有任何期待和欣喜,一个是没玩够,一个是觉得耻辱,最后男人拍板让她打掉,女孩最后到底是不忍心,没舍得流了这个孩子,再加上家中二老坚持要留下孩子,男人恼声地给孩子取名:纪余。
纪余,余就是多余,没有什么别的意义,只是单纯地觉得她的存在很多余,男人还是像之前那样几乎不着家,女孩和家中二老抚养着这个孩子,日子就这样过着,在纪余磕磕绊绊地长大时,男人不仅还是那样一事无成,反而还染上了赌博,输光了家里的钱,在纪余十岁那年,女人再也忍耐不了,趁着一个夜晚,什么也没带走,彻底离开了这个家,永远丢下了纪余。
女人脱离了苦海,但纪余和二老的日子还得继续,可能当真是二老太过宠溺的报应,两年后的一天晚上,一伙人凶煞地来家里催债,说纪天赐借了老大的高利贷不还,现在期限到了,上门讨债了,说完,听他们说没有钱还,想要拖些时日时,二话不说,开始砸家里的东西,吓得纪余止不住地颤抖哭泣。
二老也是吓得连连后退,纪奶奶赶忙护着纪余慌乱地依偎在墙角,这群人凶煞蛮横地在家里耀武扬威,四周一片狼藉,砸完东西后,这群人中有两个人还一脸狞笑地想要接近躲在墙角的纪余两人,之后在纪余恐惧地眼中看到的就是爷爷想要上前阻拦这两人,结果被他们一把推倒,爷爷站立不稳之下后脑勺狠狠地磕在地上,血瞬间涌了出来......
那天晚上,爷爷再也没有醒来,奶奶也因为受到惊吓和突如其来的噩耗身体支持不住,彻底留下了病根,精神上也不太好了,纪余的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影,而那个男人,不仅没有露一次面,还趁此机会发作,黑吃黑,成为了这片街道的新老大。
这也让纪余心中彻底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现在这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仅成长了,还成长得越发旺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