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已过,整个魏王宫显得格外安静。
魏寒在睡梦中辗转反侧,满头大汗。
他梦到的那个女子,明明满脸含笑,眼角却不断地滑落泪水,叫他心疼。
“你是谁?你就是宁玉公主吗?”魏寒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她的面庞。
可是他的指尖所触之处,却是一片冰凉。
女子的面庞在他的面前慢慢崩碎,他看到她嘴唇微动,似乎在说话。
“给朕说清楚,你到底是谁?”
可是转瞬,这女子便成了一副毫无生气的画像。
魏寒终于惊醒,徐怀远在他的旁边掌灯,一脸的担忧。
“王上醒了?是否身体不适?奴才去叫容大夫?”
魏寒摆了摆手:“朕有些气闷,朕要出去走走。”
这已是容心为他施针治疗的第六日,他终于梦见了宁玉公主。
“王上,到了锦绣殿了。”徐怀远的声音带着犹豫,
魏寒猛地抬头,锦绣殿内灯火通明。
“锦绣殿中怎么会有灯光?”魏寒疑惑。
“这是王上吩咐的,锦绣殿中,必须全天亮灯。”
“朕吩咐的?”
徐怀远有些迟疑:“王上曾说,等到王后,不对,应是宁玉公主魂魄回来时,会有个房子永远为她留着。”
“朕说的?”魏寒一声轻笑,“朕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其实镇国王告诉王上的,确实是事实。王上只是没有想起来罢了。”
魏寒冷笑一声:“那样荒诞的故事,朕着实不愿意相信。”
“这北元四国的每一个人都相信,王上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呢?”
“要是真有那样的一个女子,那她真的是太傻了。”魏寒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女子的模样。
“该死!”魏寒晃着头,不愿意看着这么个莫名其妙蹿出来的影像。
“王上若是想要想起来,就不要抵抗头脑中的记忆碎片。”容心的声音响起。
魏寒捏着眉心:“你来干什么?”
“王上后脑的血块已经差不多消失了。你会慢慢记起零星的小事。若是这样让王上心烦,我也是无能为力。”
“既然你什么也做不了,又为什么来找朕?”
容心笑了笑,指着锦绣殿:“王上不想进去看一看吗?”
魏寒嗤笑一声:“朕不可不想要去看魏诃的王后的旧东西。”
“王上,魏王宫这九重宫阙何其之大,你为什么会信步走到这里呢?”容心接过宫女手中的灯笼。
魏寒看着灯火通明的宫殿:“进去,又能如何?”
可是容心只是笑看着他。
“好吧,”魏寒似乎是无奈地叹气,“反正得想起来,早点儿不是更好。”
魏寒大步踏进锦绣殿,朝着正殿走去。
其实魏寒的记忆中,早就没有了锦绣殿的印象,可是他却似乎很熟悉里面的道路。
不用徐怀远引路,他已经来到了正殿之前。
在推开大门之前,他犹豫了一下。
“王上放心,殿中无人。”徐怀远轻轻开口。
魏寒微恼,一脚将大门踹开,却几乎站立不稳。
这屋子中,满满得都是宁玉公主的身影。
她的一颦一笑让他恍惚。她正慢慢朝他走来,可是每走一步,容颜就变去一分,直到她走到他的面前,已经是画像中楚瑜公主的模样。
就像是安律铭那个荒诞的故事描绘的一样。
同一个人,不一样的面孔。
宁玉公主,楚瑜公主,原本就是同一个人的荒诞故事。
可是那些发生过的故事呢?
为什么想不起来?
魏寒捏着酸痛的眉心,慢慢走到书桌前。
桌前还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画。
看着墨迹,已是搁在桌上许久了。
“来人,来人!”魏寒突然暴躁的大喊。
徐怀远急忙跑进来,将手中的药瓶递上:“王上?这是容大夫留下的药丸。若是王上不适,容大夫说着药丸可以发挥作用。”
“给朕!”魏寒一把夺过药瓶,将药丸吞下,脑中那些复杂的影像慢慢淡去,恢复平静。
魏寒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将画卷举起来:“她在画什么?”
徐怀远看了一眼:“王上恕罪,奴才不知,不过当时随侍在宁玉公主身边的是沐枫郡主,她兴许知道。”
“让她进宫。”
魏寒卷起画轴,终于离开了锦绣殿。
徐怀远往宫外郡主府,却被容心拦住。
“王上想要见谁?”
“是当初随侍在王后身边的沐枫郡主。”
容心了然一笑。
“容大夫不是能用魔音术让王上恢复记忆吗?现在又何苦让王上亲自找寻真相呢?”
容心叹了一口气:“魔音术控制的是人的情感,若是王上无法重视宁玉公主,就无法与魔音术产生感应。”
徐怀远貌似听懂:“那奴才得赶紧请沐枫郡主进宫了。”
沐枫听说魏寒的传召,很是吃惊。
“王上说,想要知道主子的事情吗?”沐枫又惊又喜。
“是,王上终于想起公主来了。郡主快随奴才进宫吧。”
沐枫回房取了个木盒,便进了王宫。
“她画的是什么?”魏寒的眼睛一直不曾从画上离开。
“是一种花,主子叫它‘勿忘我’。”
“勿忘我?”
沐枫点了点头:“当时,主子想尽办法让王上恨她,却又害怕永远失去王上,所以便每日都画这花。”
“真是个傻子。”魏寒的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
“王上,”沐枫呈上木盒,“这是当初主子很是珍惜的东西。臣一直相信主子会回来,所以一直不曾还给王上。”
魏寒打开木盒,却见里头,有一副精致的镣铐。
是他为镇国王时的随身之物,还印有镇国王府的图案。
“主子为公主嫁往魏国之前,是由王上护送来的恒安城,”沐枫看着镣铐,“主子说,每一次,当她要放弃的时候,都是这副镣铐在提醒她。她已经无法回头。”
“是朕要她嫁给魏诃的?”
魏寒自嘲一笑:“那朕又为什么会爱上她呢?”
“臣无法回答你整个儿问题。但是你看看你腕上的疤痕,那是你为了给主子解毒,亲自割腕放血做药引。要是不爱,王上不会这样做的,不是吗?”
魏寒抬腕看着:“朕还是无法理解。”
可是回忆已经慢慢涌现,终有一日,是会明白的。
四年来,唯有这一刻,魏寒急切地想要想起,过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