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牢回去南清宫,一路上,逻孽心中都有些不安,这些不安不知源于何处,也许是因为如碧最后的那一番话,也许是因为她和凡尘之间。
凡尘是神,而且是位高权重的上神,而她是妖,他们两个的名字摆放在一起都是那样的不合时宜,就更别说,她让他随她一起下去妖界,怪不得凡尘当时会说她不现实。
回去南清宫之后,逻孽问采心,凡尘是否回来了,采心回答还没有,逻孽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下却有了计较,为什么凡尘这两日都躲着她?
如此想着,逻孽深吸一口气,干脆来到凡尘的寝宫,坐等他回来。
从中午坐到晚上,逻孽看着自己的影子从东到西,被拉的很长,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端坐在凡尘床边,逻孽紧抿着唇瓣,随着时间的消逝,她心中的不安也越发的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逻孽的后背都僵直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缓缓的推开,这样的声音本是不会被人注意到的,但是因为夜深人静,逻孽又很敏锐,所以她听得真切。
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在向自己走来,逻孽忍不住心跳加速,手指也微微的蜷缩在一起,她本是打定主意,今夜就跟凡尘把话说明白的,但是知道他马上就要走到眼前,她却又不敢如此的理直气壮了。
脚步声停住,凡尘在距离逻孽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来,两人隔着床上的幔帐,互相对视。
明确的说,这样的光线,他们是看不见彼此的,但是逻孽却感觉得到,凡尘脸上的表情,他……在难过吗?
心中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逻孽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然后出声道,“你回来了……”
万语千言,原来话到嘴边,却是这样一句简单而温暖的问候。
凡尘没有回答,他只是迈步上前,然后将逻孽拥入了自己怀中,他似乎有些疲惫,将头抵在她的肩窝,浅浅的呼吸着。
两天没有见到凡尘,逻孽再次落入他那没有温度的怀抱中时,没有觉得冰冷,而是从心底而发的温暖,她伸手环抱住凡尘的腰,然后将脸深深的埋入他的胸膛,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香味。
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站,彼此无言,但却亲密无间。
过了好久,凡尘轻轻地声音,从逻孽耳边传来,“逻孽,若是我们只是人界中的寻常夫妻就好了……”
逻孽本是闭着眼睛,听到凡尘的声音,她眨了下睫毛,然后轻声道,“人界?”
她这千年中,一直生活在妖界,来天界也不过几十日的时间,对于人界,那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只知道,那里的人和仙妖长得差不多,但却没有法术,更不会活到成千上万年。
凡尘点点头,然后道,“是啊,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那我们就不必受天界和妖界的束缚,不会相隔种族和地位,不会在乎天规和戒律,更不会明明相拥的如此紧,但却觉得你马上就要消失了似的……”
凡尘声音很低,以至于逻孽几乎没有听到他最后面的几个字,但是他收紧手臂,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中,她感觉得到。
鼻子一酸,逻孽也大力的回抱着凡尘,她眼眶发红,径自瞪大眼睛道,“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
凡尘在黑夜中绽开笑容,逻孽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更看不到他眼中的痛色。
他出声道,“仙妖总认为自己凌驾于人类之上,因为我们有法术,有漫长而亘古的生命,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一辈子活下去……逻孽,我最近时常后悔,为什么命运让我们如此晚的相见?如果我能早些认识你,我一定不会觉得自己的生命如此的寂寞,更不会答应和浅黛的婚事……”
逻孽皱眉,凡尘和浅黛的婚事,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横在心口,不碰,早晚溃烂化脓;碰触,那就是锥心的疼痛。
咬了下牙,逻孽强忍痛意,出声回道,“如果我们不是仙妖,可能我们都等不到现在的见面,早就死掉了”。
凡尘淡笑一下,然后道,“如果没能遇见你,就算让我与日月同生,又有何意?倒不如做个人,一生短短数十载,喜怒哀乐不过弹指一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倒是落得个逍遥”。
逻孽心中动容,她不怀疑凡尘对她的感情,她只是很怕,毕竟他是个在天规礼法下教束了千年的人,让他撇下一切和她回妖界,她怕他做不到。
逻孽好一会儿没有出声,凡尘开口问道,“逻孽,我与你离开天界可好?”
逻孽浑身一颤,几乎不可置信,她瞳孔缩小,一时间忘却了呼吸。
凡尘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伸手握着逻孽的肩膀,他一眨不眨的看和她夜色下的脸,然后再一次道,“你上次不是问我,随你回妖界可好,现在我告诉你,无论是三界中的任何一处,还是超脱三界之外的任何一处,只要你想,我就陪你”。
逻孽看不清凡尘的脸,但却清楚的听得到他的声音,眼泪就这样不可抑制的掉了下来,逻孽嗓子发紧,心中酸涩的无以言语。
凡尘缓缓伸手擦掉逻孽脸上的眼泪,然后温柔的道,“这样的决定你可高兴?如果真的高兴,那就不要哭了……”
凡尘话音刚落,逻孽就上前一步,踮起脚尖,狠狠的吻住了凡尘的唇。
她用力不稳,凡尘也没什么准备,两人的唇瓣不能说是温柔的触碰在一起,明确的说,力气太大了,都碰出了血迹。
腥甜的血在二人唇边游移,不知道是谁的。
凡尘没有躲开,逻孽伸出手臂,拉住凡尘的脖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是距离上次在温暖池中,逻孽偷袭,吻到了凡尘的唇角之后,两人第一次正式接吻。
这个吻不浪漫,甚至带着血腥的气息,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吻才是值得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