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陌这一番雷霆手段确实出乎众人的意料,让众人看到了这个少年不一般的行事计谋。
先是直言不讳流民之案的起因,恐怕没有人想到他对整件事情的发展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接着在王家派系官员将起歹心之时,三言两语便将王治方与其他官员划分开来,将其分化,只针对王治方一人,而其他人但凡存着一丝侥幸心理,便不会直面与他为敌。最后早已于神不知鬼不觉中化去王治方的武力抵抗,将其顺利收押。
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几乎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前一天到来时还谈笑宴宴,转眼却翻脸不认人,说论罪便论罪,说关押便关押,对象还是赵国的朝廷命官,不得不说胆大之极,因为即使他是钦差,却也不能在自己职权范围之外任意处置朝廷官员。
没有什么过于复杂的阴谋诡计,在掌握对方底牌的情况下,将所有都摊开了说,这种直白却突然的攻击,恰恰掐断对方的反击机会,给敌人迎头一击,将对方在此地的中心人物控制住,釜底抽薪。
恐怕扬州府上下的官员在这一幕发生之前,都以为赵陌不过是途经扬州在此落脚,不多时就要前往淮安而已。毕竟,他奉旨查的是流民之事,而最先出现流民暴乱的地方,是淮安府,而且从表面上看来,扬州府与这件事并没有关联,不过是一个知情不报之罪而已。
看看众人,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毕竟这样二话不说就将一府之首关押起来,且还是把持半个朝政的王家之人,这震动不能不说有点大。
“怎么,没什么事的话,诸位就散了吧?”赵陌理了理衣摆,看着众人似笑非笑的说。
“啊,是是……我还要去整理文书……”
“我还要带人去巡城……”
众人纷纷找了借口散去。
赵陌看向李枢与张文正,正色道:“这里交给两位大人主持,你们二位可要担起这份儿责,顶起这大梁啊。”
两人到此时再也不敢轻视面前的少年,连忙应是,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至于明日押送犯官王治方回京的官差,两位可要好好甄选,不要出了什么差错,他与此次的流民之案,可是关系甚重。”赵陌淡淡的说。
张、李二人不敢大意,忙慎重应是。
将这里的事情安排好,赵陌回到邹园,远远的看到小路的那头王治方送的那两个丫头往这边走来,赵陌刚眉头微皱,却见两人见了他不但没凑上前来,反而还如同避瘟疫似的噌的不见了人影。
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一天不见这两人转性了?
进了屋子,兰香迎上来替他换下外袍,又拿了帕子给他擦脸,端上茶,见他喝了一口,笑道:“世子爷,你可算回来了,离月可是早早的就给您做了汤备着呢。”
“哦?”赵陌脸上浮出一个笑容:“离月呢,汤呢?”
“奴婢这就去叫她。”兰香行了礼退下。
不一会儿,萧月端着托盘进来,行过礼之后将托盘放在桌上,打开汤盅,霎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散发了出来。
赵陌吸吸鼻子,叹了口气:“这么香!”
萧月微微一笑,这道汤是她前世去广东旅游的时候喝过的,是广东很是出名的广府汤的一种,叫“玉竹百合鹌鹑汤”,因为味道极好,她回家后特意去请教了那位远方叔叔,将这道汤很是钻研了一番。正巧前一天还有剩下的干百合,拿来做这个汤正好。
用汤勺给赵陌盛了一小碗,萧月递到赵陌跟前,笑道:“味道如何,还请世子爷品鉴。”
赵陌迫不及待的连连喝了好几口,方才笑道:“确实好喝,香浓纯正,味道鲜美,熬了有不少时候吧?”
萧月点头,解释道:“这个汤,要的就是火候,给食材加足了水,小火慢炖细熬,才最是入味。”
赵陌点点头,慢慢的将碗里的汤喝尽了,竟有种很窝心很满足的感觉,玩笑道:“照我看来,以后厨房可以交给离月你了啊。”
萧月暗中翻了个白眼:“世子爷过誉了,奴婢除了几道汤,可是什么都不会了,将厨房交给我,除非世子爷今后不吃别的,只管喝汤好了。”
“也没什么不可啊,”赵陌竟然还很赞同的样子,“能每天喝到这么好喝的汤,其他的吃不吃有什么所谓?”
萧月失笑:“这汤有那么好喝吗?竟让世子爷宁愿不吃别的?”
赵陌凝视着她,目光柔和,反问道:“怎么没有?”
萧月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有些慌乱的拿过空碗盛满,才想起赵陌并没有说还要,顿时僵在那里。
赵陌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从萧月手中接过碗,叹道:“这么好喝的汤,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喝到,可得多喝几碗!”
萧月咬咬唇,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淡定,听到赵陌如此说不禁奇怪道:“世子爷若是想喝说声便是了,奴婢又不是不给您做,说什么喝不到的话?”
赵陌淡笑着摇摇头,只是安静的低头喝汤,过了一会儿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萧月:“离月啊,你说一户人家明明没有多少银子,也没有突然多出来的进项,可别人看的时候银子却多了很多,这是什么原因啊?”
“嗯?”萧月连想都没想:“跟别人借的呗。”
“借?”赵陌目光一亮,原本没想通的事被萧月这样一说,仿佛换了一个新思路,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若是这扬州府的库银真的有问题数目不足的话,那就是王治方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从别处借了银子来充数……然而库银数额巨大,普通情况下根本凑不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从别的州府那里借来官银充数。
而最可能的,无疑就是淮安府。
赵陌猛然站起身来,换来清平吩咐了几句,道:“速去速回!”
看看站在一旁的萧月,灿然一笑:“不错不错,小离月越来越聪明了!”
切,姐本来也很聪明,用得着你来夸吗?萧月腹诽。
“嗯,要是离月这次说对的话,本世子重重有赏!”赵陌朗声道,接着又吩咐萧月:“快快,收拾东西,若是果真如此的话,我们要即刻出城!”
萧月一惊,转而道:“那我叫兰香姐姐来!”
“不必,没有其他人,就我们两个。”
“什么?!”萧月惊呼:“什么意思?”
赵陌斜眼看他:“本世子说的不够明白吗?我们要即刻出城,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和你!听懂没?”
萧月无力的回望他:“为毛啊?”那岂不是只剩她一个人为他做牛做马?她不要啊……
赵陌瞪她一眼:“别啰嗦,快去收拾东西,记住不要太麻烦!”
清平回来的时候萧月已经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赵陌也拣出几件物品让萧月包好,并嘱咐道:“拿好了,这可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萧月顿时表示拿包裹的双手压力很大==
清平一身肃然,进屋后行了礼,然后看了萧月一眼,赵陌点点头,道:“说吧。”
“是,世子,属下已经去确认过了,六十箱官银属下查看了一半,的确样式不同,一部分元宝的棱角较尖,另一部分却是圆滑形状。”
赵陌颔首:“这就对了,因为各地官银是由当地府库铸造,模具不同所以铸出的官银也有细微的差别,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扬州府铸出的官银棱角较尖,而淮安府铸出的官银则是边角圆滑。”
他淡淡哼了一声:“这一招偷梁换柱倒是用的不错,从淮安府将官银运来充数,就是为了防备我在扬州府突然发难,若是我查看过了,没有问题再趁着我们赶往淮安府的时候,通过水路将官银赶在我们前面运回淮安府,神不知鬼不觉,打的好算盘啊!”
“既然如此,我就给他来招出其不意,看他这回该当如何!”赵陌面上浮现一个清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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