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所做的一切,不但不能更加接近她,反而将她推得越来越远,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殿下,您还是回房吧,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苦苦的哀求声,只是石桌旁的男子丝毫不予理会。
天空飘飘扬扬下起了雪,即使是夜晚,也能看清院子里很快覆上了一层白,凛冽的寒风卷过,有一种彻骨的冷意。男子身穿玄色单衣,披散着头发,斜斜的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饮酒,他的脸色变成了酡红色,一张脸越发显得妖媚,偶尔抬头,露出一双细长的眼,迷蒙一片。
雪花落在他身上,被他身上的热量融化,渗入到衣服里,冰冰凉凉的,而他却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这寒冷,依然一杯接一杯的给自己倒酒。
偶尔他会抬头看看天,深沉的夜空什么也看不清,没有一丝光亮。
很安静,没有醉酒后的呓语呢喃,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倒酒,举杯。
然而正是这不寻常的安静,却更加让人觉得心惊,仿佛他已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死人,失去了任何感觉,不会冷,不会痛……
他身后站着一名侍从,不断的哀求他回屋,却只是哀求罢了,他不敢拿开他的酒杯,更不敢强行将他拉回屋去。
骆羽仿佛已经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脸上的神情都不曾变过。
直到后来,连哀求声都停止了。
挥挥洒洒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东方亮起一点微光,天空泛着灰白,铺了厚厚的一层雪的院子里,多了一个冰雕。
石桌前,骆羽趴在上面,雪花覆盖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变成了“雪人”,只隐约能看出那是个人的身形。
“混账东西!你们就是这么看顾主子的?”一声暴喝响彻院子,将在廊下的侍从惊醒,他猛的跳起身来,待看到院子里的人影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昨晚他苦劝殿下回屋不能,也不敢强行做什么,后来他实在冷得受不住了,便回房间里拿了一床被子,半铺半盖的窝在廊下,想着等夜深了殿下喝完了酒自然就会回房间,他在这里等着就好,谁知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了一夜,而院子石桌旁的雪人,除了殿下不作他想!
想到这里他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殿下被冻出个好歹,他绝对小命不保!慌忙间跪在地上,他整个人便被面前人狠狠踢倒在地,他惊惶抬头,便见曲先生一双眼恶狠狠的瞪着他,恨不能吃了他!
他一个哆嗦,连忙趴伏在地上,大声求饶:“曲先生饶命,饶命!……”
“哼,”曲先生顾不上处置他,带着一群人匆匆赶到石桌旁,几个人慌乱的将骆羽身上的雪花拍掉,一人去摸了摸骆羽的胸口,松了口气道:“还有气!快!”
几人七手八脚的将骆羽抬回房内,给他灌了几大口烧酒,又抬了一盆雪,用雪水帮他揉搓已经冻得僵硬的手脚和身体。
忙乱了好大一通,总算让骆羽缓过气来,几人帮他换了干净衣服,盖了几层被子,又在房里燃了好几个火盆,见骆羽冻得青白的脸色恢复一丝红润,这才放下心来。
一个中年文士道:“幸好殿下从小习武,身体比一般人强健许多,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这些人都是此次跟在骆羽身边出使齐国的使臣,因为之前骆羽的那番话,不必曲先生管其他事情,昨夜他便索性带了这帮人去妓馆寻乐子,只留了两个侍从在驿馆,谁知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若是骆羽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谁也跑不掉,一想到这里曲先生就有些咬牙切齿,踏出房间便喊道:“昨夜留在驿馆里的人呢?都哪去了?”
之前的那名侍从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声喊道:“曲先生饶命,曲先生饶命……”
“饶命?”曲先生冷冷一笑,道:“来人哪,将这个看护主子不力的奴才拉出去,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足够要了他的命了,那人声音凄厉的大声求饶,却很快便被人堵住了嘴拖到了院子里。
“还有一个呢?”曲先生依然怒火难消。
“回曲先生……王三好像跑了?”有人回道。
“跑了?”曲先生恶狠狠的笑道:“给我追!逃奴罪加一等!给我追回来,死活不论!”
没人敢提出质疑,现在殿下昏迷着,这里曲先生最大。几个从人忙根据搜到的线索追了出去。
“这……殿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跑到院子里喝酒,还喝了整个晚上……”一人疑道。
没有人说话。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明白骆羽为何会突然如此,差点把自己小命搭进去。
“咳,也许殿下后来是喝醉了……便直接在那里睡了过去,自然记不得要回房了……”
几人若有所思的点头,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加合理的解释了。
“各位大人,殿下醒了!”
“快,去看看!”
几人呼拉拉的一起涌进骆羽的房间,便见他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听到他们进来的声音,才慢慢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又合了过去。
“殿下,你觉得怎么样?”曲先生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没事……”骆羽声音嘶哑,艰难的说道。
“王大人,你快给殿下看看,他这是怎么了。”曲先生忙道。
王御医上前,探了探骆羽的额头,又细细的把了会脉,道:“殿下这是寒气入体,染了风寒,没有什么大碍,下官开两个方子,吃两副药就好了。”
安排了人照顾骆羽,几人连忙退了出去,不敢打扰骆羽休息。
骆羽闭着眼睛,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扣扣响了两声,接着走进一个人,手里端着托盘,一碗粥一碗药,站到骆羽床前道:“起来吃点东西吧。”
骆羽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道:“介锋,你回来啦……”
“我要是再不回来,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介锋没好气的说,放下托盘,将骆羽扶起来半靠在床头,又将盛粥的碗往骆羽手里狠狠一放,道:“赶紧吃了!”
骆羽苦笑,抬起手默默的将粥吃下去,他吃的很慢,手上还没有什么力气,介锋就在一边狠狠的盯着他,直到他耐心快要用尽的时候,骆羽终于放下碗,沉默了一会儿道:“介锋,你再帮我办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