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轩并没有言语,她依旧未从方才肃杀之气太过浓烈的琴曲中舒缓过来。
“皇上——”见状,皇后赵少君略迟疑了下,突然若有所思地发话,“白天在广场上的比试,医女李芊芊令本宫大开了眼界,这会何不也让她弹奏一曲助助酒兴。”
听赵少君一说,东方祈连点点头,转首看着夏宇轩,饶有兴致地道:“李芊芊,不如献上一曲如何?”
皇帝语落,至今不曾出声的季涵,突地将脸色一沉,狠狠瞪了几下坐在靖王身边的夏宇轩,不,准确的说,她瞪的对象应该是夏宇轩和赵欣然两人。
捕捉到季涵怀有某种敌意的目光,赵欣然默然的低下头,似乎在有意回避什么,而好容易回神的夏宇轩见她气焰如此嚣张,顿时反倒来了一些兴致。
只见她盈盈一笑,无所畏惧的站起,对宝座上的东方祈连回应道:“芊芊也曾习得一些音律,刚好借此机会奉上一曲,望皇上和诸位大人多多指教!”
“是吗?”东方祈连很是惊讶,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于是欣喜的催促道:“那实在是再好不过,还不赶紧上前来!”
皇帝这般,夏宇轩也不犹豫,款款走向殿中,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轻轻抚起了琴弦。
只一刹那，她的指间便流出如歌的旋律,使得整个大殿再无其他杂音。众人一阵惊愕,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随之身临其境。
只觉眼前波浪汹涌，浪花激溅；海鸟翻飞，鸣声入耳；山林树木，郁郁葱葱，如入世外桃源一般。
即便不懂音律之人,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仿佛耳边响起的不是琴声,而是大自然最和谐动听的乐曲。
“举首望孤星，低头抚古琴，高山流水吟不尽，空谷觅知音，秋风秋水此登临,秋月秋霜一寸心，世间只有真情在，除却巫山不是云，为有知己万里行，山水苍茫洗胸襟,一曲情思随风去，归来化做断弦琴。”
凝望着正专心弹奏古琴的女子,夏宇昂和着她的尾音轻吟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殿中,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为她永世沉沦。
今生可能无法再有俞伯牙与钟子期的千古绝唱,但是他真诚地期望能与她守望一生,共聆一曲世间少有的高山流水。
在场的听众里,除了来自现代的夏宇昂,其次精通琴艺的当属赵欣然,而她亦是感触极深。茫茫人海,本就知音难觅,诧然看着殿中弹琴女子，她忽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另一边,萧弘也堪称高手,他虽然没有走到殿中,但也完全被眼前女子的高超琴技所折服,忍不住大声叹道:“高山常在,流水已逝,芊芊的音律造诣绝非常人可比。”
众人正陶醉于乐曲之中,而不太懂得音律的东方祈连听得两人这么感叹,终于悠悠的回过了神。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本就对夏宇轩格外有好感的皇帝,自然也是少不得出声赞扬道:“好,李芊芊你谈得甚好!”
“欣然，李芊芊已经奏完,现在该轮到你了！”
夏宇轩刚回到位置,人还没有坐定,皇后那边风目一转,突然开了口,她极其郑重地嘱咐赵欣然,“记住了,定不可让本宫失望！”
见赵少君出言,鹅黄孺裙的女子思忖了片刻,最终缓缓站起,毫不犹豫的回道:“皇后娘娘,欣然才疏学浅定难超越两位姐姐，所以自愿退出今日的这场竞选！”
“你......你说什么?！”赵少君一时无语,但瞬间铁青的脸色,已然显示出她的全部震怒。
其实皇后之所以力荐这场比试,可不是为了单单给如妃出气,更不会甘心情愿的替季涵白白捧场,她心里自然也有一些精打细算。
赵少君虽为统领六宫的皇后,但奈何她无儿无女,怎比得上为皇帝育有一儿一女的德妃,亏得宰相赵子阳是她嫡亲兄长,方才勉强保住了她这一国之母的头衔。
尽管现在,她和德妃表面相安无事,但后宫争斗无处不在,而大多又是貌合神离。
加上至今为止,贤王也确实是最受东方祈连宠爱的皇子,赵少君怎会分不清朝中形式,理所当然期盼赵欣然成为他的王妃,如此也好保住整个家族在朝野的一方势力。
可她何尝想到,这会正是关键时刻,而自家侄女赵欣然,居然当众宣布退出比试!
“欣然主意已定,望皇后娘娘恕罪。”说着,赵欣然当场跪了下去,顿了顿,她回望了一眼夏宇轩，出人意料的继续道:“如果真的可以,我更愿和芊芊小姐成为知己。”
说话时,跪在殿中的女子微微一笑，神情含蓄而显矜持，夏宇轩虽为女子,却也不自觉的心动,第一次领略了什么叫做闭月羞花。
“赵欣然，你这是何意？”不待赵少君回复,季涵不悦的抢先开口。
即便刚才知道对方参加比试很愤怒,但是这会赵欣然又突地公然宣布退出,那她今天就是赢了又有什么值得炫耀?
何况白天皇帝已经亲自宣布结果,而晚宴上的音律只有一局,所以无论谁赢对她最终的胜利影响都不大,想到此,胜券在握的季涵,满脸不屑地接着说:“难道甑选王妃的事,本小姐还需要你让吗?”
“这可由不得你!”
听到季涵的讥讽之意,皇后更是恨铁不成钢,正当她气得无语时,坐在一旁满身贵气的宰相夫人突地跳将起来。
只见她黑着脸上前,毫不客气的指责道:“要知道若是赢了比试,贤王要娶的就是你们中的一位，既然季小姐参加了白天广场的比试,这晚上的部分,身为相府千金的你,又怎好说放弃就放弃呢?”
三人的对话,声声入耳,句句惊心,竟彻底搅乱的夏宇轩的思绪。
下一秒,无力地斜靠在桌角,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心亦肆无忌惮的开始疼痛,试问在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具讽刺的事情吗？
不同的时空，同样的命运，她夏宇轩终究还是成了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东方贤,你当真这般狠心?
难怪主角不在现场,只因这场盛大的庆功宴,并不单纯是要为你庆功,还顺带着要替身为皇子的你甑选王妃,而你今晚之所以不露面,不出席,其真正原因并非因为误解了夏宇昂。
难道在你眼里,娶妻的事情就好比做一个简单的选择题,而你所说的至爱王妃,也仅仅是通过一个由三选一,恰如无聊游戏的比试就能轻易得出的吗?
这简直太可笑了!
“李芊芊,你还好吗?”许是夏宇轩沉默太久,萧弘留意到她悲怆的神情,忍不住出手扶了扶她,冷然的眸中散发出一丝担忧。
萧弘话音刚落,夏宇昂也收回分散在殿中的目光,但见身边的女子一言不发。
不由回想起夏宇轩白天对东方贤的那番在意,心里立刻明白了什么似的,同样很是忧心的出声询问:“芊芊,你没事吧,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