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A小姐站在大桥上向下望着,河流奔腾着,如万丈深渊般凝视着她。A小姐将行李箱推进大江中,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关机,放进大衣口袋里。现在是凌晨三点,路上来往车辆已经不多了,夜极黑极黑,更没用人注意到有人站在大桥边上。A小姐深吸一口气,泪水滑过她的脸庞,她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A小姐怀孕了,在两个月前,A小姐还是A学生,后来她参加了高考。当金属探测器滑过她的肚子时,她心头一颤。她怀孕两个多月了,但她还没有成年。在与B先生发生关系时,他们已经做了安全措施,却没想到还是意外怀孕了。B先生一直自责。A小姐劝他说,没关系,我是活该。
这孩子是要不得的。A小姐没想过自己会怀孕。她还是学生,还要上大学。还好高考时她才两个月,肚子还没有变化,否则她将被开除。A小姐在与B先生发生关系时,她只是怀着侥幸的的心理,却没想到一次中招。这件事的发生,有一部分关系是B先生的怂恿,也有一部分的关系是A小姐出于自己的好奇。
当B先生得知A小姐怀孕后,他很慌张,不知所措。A小姐说,我想打掉,但我不敢告诉我爸妈。B先生说,我们私奔吧。A小姐摇了摇头,她不想让她爸妈费尽心思找到自己。何况他们两人只有高中学历,身无分文,过几个月后又要再带一个孩子,他们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孩子。私奔这种念想,只适合出现在电视剧中。
A小姐说,我们结婚吧。我们一起去杭州,我想在西湖旁边拍婚纱照。他们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没办法领结婚证,但A小姐只是想拍婚纱照。B先生捏着她的小脸说,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高考后的第十五天,他们出发了。A小姐对家里人说她想要和同学一起去旅游,爸妈很开心地同意了,并说钱要是不够用可以随时找他们要。A小姐点了点头,说,够了。那天,爸妈把她送到火车站,临走前,A小姐抱着他们说,我爱你们,对不起。爸妈不知道A小姐为什么说对不起但也没追问,只说,好好照顾自己,回来的时候记得打电话让我们来接你。A小姐点点头,说,我上车了。
A小姐和B先生买了邻座的票,在车上,A小姐找到了B先生。A小姐抱着B先生一直哭,泪水沾湿了B先生的衬衫。B先生抚摸着她的头发,抚摸着她的后背,给她擦干眼泪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我对不起你。
他们在提前预定的酒店落了脚,B先生给A小姐编了两条小辫子,那是A小姐很久以前让B先生学会的,为的便是出来玩的时候给她编。A小姐照了照镜子,她很满意B先生给她编的头发。A小姐的脸是典型的鹅蛋脸,再配上这样的发型显得俏皮可爱。
第一天,A小姐穿了一件红色抹胸汉服,他们夜晚逛在夜市中,A小姐吃着糖葫芦和棉花糖,眼中却充满了泪水。B先生摸摸她的头说,出来玩还不开心了?多开心一点嘛。A小姐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虽然那笑容并不好看,但B先生仍说,小宝贝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了。
第二天,他们找来了专业的摄影团队来帮他们拍婚纱照,他们在西湖取景,周围是盛开的荷花。当B先生拿着那枚他定制却并不昂贵的戒指向她求婚时,A小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他们在断桥上拥吻,身着白色婚纱的A小姐干净可爱。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嘴里,却是甜甜的。A小姐说,能嫁给你,我也便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即便法律并不认同两人的婚姻。
深夜,两人仍久久难以入眠。他们面对面躺着,B先生搂着怀中的A小姐,A小姐无声的淌着眼泪,泪水流在了B先生的臂弯。A小姐说,要是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你就去找C女士吧。B先生说,傻瓜,我们永远不分开,怎么会找不到你呢。A小姐摸了摸B先生的脸庞,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起身亲了他一下,将他紧紧地抱住,说,我爱你。B先生说,小笨蛋,我当然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会带你离开的。
凌晨两点钟,A小姐听到B先生沉重的鼾声,知道他已经熟睡了。A小姐蹑手蹑脚地起身穿衣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了门。她把自己的东西收拾的干净齐全,就好像是B先生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的,A小姐似乎从未来过。
A小姐出门拦了一辆车,便动身前往立交大桥。凌晨三点,大河溅起两朵水花,而又有谁会在意呢?
早上,当B先生睁开双眼时,自己的身旁已空无一人。B先生慌了神。他试图找到A小姐而身影,却不知道从何找起。后来,B先生报了警。警察搜查到A小姐当晚的行踪,在视频监控中,B先生看到A小姐纵身跃入大河的身影,撕心裂肺。
他呆呆地看着A小姐生前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我终于嫁给你了。B先生恨自己为什么昨天晚上睡着了,恨自己为什么在A小姐哭的时候没有问清楚她原因,恨自己为什么让A小姐怀孕。然而这一切的自责都以无济于事。最后,B先生找到了C女士——A小姐的好闺蜜。
当C女士得知A小姐自杀的消息后十分震惊,并责怪B先生为何没有照顾好A小姐。B先生无言以对,静静地听着B先生的指责,他知道这场悲剧发生与他确实有很大部分关系,他十分懊恼。A小姐的父母如今还不知道A小姐已经去世的消息,若是知道了,他们又该怎样的崩溃呢,B先生不敢想象。全都是因为自己,事情才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C女士并不知道A小姐怀孕的事情,A小姐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B先生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C女士,因为A小姐选择自杀,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她怀孕了。若是C女士知道A小姐怀孕了,她一定会告诉A小姐的家人。A小姐说她不愿意让父母觉得他是个坏孩子。
C女士说,A小姐在高考前给了我两封信,说要是有一天你来找我,就让给我把标有你署名的信交给你,剩下的那封信给她的弟弟。当初我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每当我问她原因时,她也只是笑笑,说以后不要太想她。原来竟是这样......
C女士沉默了,在C女士的沉默中B先生再也崩不住了。他双膝跪地痛哭起来,原来A小姐的自杀早有预谋,而自己却全然不知。他只一心想要与她私奔,带她离开,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到哪里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B先生嘴里不停地说着这句话。
回到家后,B先生展开A小姐留给他的那封信,看着那隽秀的字迹,B先生仿佛看到了A小姐秀丽的脸庞。
信中写道:
亲爱的B先生:
或者现在我应该叫你老公,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吧,毕竟现在的你应该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与我“结过婚”了。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那便是在高考前三个月时我被检查出患有重度抑郁症。当时我并没放在心上,因为它对我的生活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毕竟有你一直陪伴我身边。只不过每当身边出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的我都想自杀而已,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这个念头。我记得我之前也有向你提过这件事情,但你总是十分自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我,所以我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并不是这样的,你对我很好,照顾我时比照顾你自己还要仔细,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从来都没有后悔与你谈恋爱,反之,能与你这样的男生谈恋爱,能被你这样的男生喜欢,真的好棒啊。
我得抑郁症其实是因为我这糟糕透顶的成绩,以至于我给爸妈留下了坏孩子的印象,我感觉我要被它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我真的好差劲,明明我最不想看到父母的失望。但每当我看到自己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差,看到他们眼中失望的神情时我只觉得对不起他们。加之现在我又不小心怀孕了,为了再维护一下我仅有的形象,请原谅我选择了自杀这条路。
我肚子中的孩子,都怪我,明明我都没有抚养他的能力,却将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现在又要杀死他。我一直以为我以后会做一个好妈妈,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的。说实话,我有些痛恨他的到来,但也有些庆幸,因为这样,我也有了一个理由来离开这令人窒息的世界了。我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我选择自杀,他也没办法选择活下去。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虽然不曾出生,但我仍想好了他的名字,叫做“未曾”。请你一定要记住他,因为你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他来过的人了。这个叫“未曾”的小宝贝,你是他的爸爸。
请你一定要上大学,带着我的这份遗憾。也不知道大学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比高中的生活要轻松、开心一些呢?我再也体验不到了,所以请你带着我的这份期许好好生活吧。请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从未责怪过你,你只当我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然后忘了我吧。请你开始你的新生活,真正的娶妻、生子。但是请不要在轻易的与其他女孩子发生关系了,我不想她们与我一般的痛苦。上大学后你也要更加沉稳了,不要再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了。
祝愿今后的你生活幸福美满,我真诚地希望如此。
爱你的A小姐
几天后,B先生收到了摄影师传过来的写真照片,B先生仔细端详着照片中正笑容灿烂的A小姐。这可能是A小姐生前最快乐的时光了。B先生将A小姐生前所有送给自己的物品放到一个小盒子里,盖好盖子。B先生要带着A小姐一起上大学。
当C女士将剩下的信件交给A小姐的弟弟后,A小姐的全家人都崩溃了。
A小姐在信中写道:
亲爱的弟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请你们也不要在试图找到我了,我之所以选择去杭州投河,目的便是不想让你们找到我。此次去杭州其实是我自己一个人去的,之所以告诉你们我是和同学一起去的也只是希望你们可以不担心我。
十分对不起,我是一个胆小自私的懦夫,我没能兑现我向你们许下的承诺——挣很多很多的钱去赡养父母。在我查到我还有抑郁症后我常常试图控制我想要自杀的念头,却是徒劳。在这个充满虚伪、危险与金钱的世界中想要活下去实在太难了,请原谅我选择自杀来逃避这一切。
我离开后,照顾爸妈的责任便全部落到了你的身上。作为你的姐姐来说,我对此十分愧疚。请你务必替我照顾好他们,虽然作为懦夫的我并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我真的很对不起咱们爸妈,他们辛辛苦苦养了我十七年,最后我却无以为报,还要然让他们因我而伤心落泪。他们是一对好父母,而我却不是一个好女儿,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绝对不会选择咱们爸妈来做我的父母了,他们值得比我更好的孩子来照顾他们。请让爸妈照顾好他们的身体,妈妈平日里就身体虚弱,我这一走,最担心的便是她的身体了,请不要让她在劳累了,否则我将无法安心;告诉爸爸不要再喝酒吸烟了,对身体的危害很大,他终日里咳嗽。你也记得要叮嘱他们定期检查身体,而这些,我都无法自己去做了。
我不奢求你们可以原谅我,可以再继续爱我。但我爱你们。
你的不负责任的姐姐
以及父母的不孝女儿
几天后,家里人为A小姐举办了葬礼,来参加葬礼的人都小声嘀咕询问着怎么不见A小姐的棺材。有人说,A小姐跳河自杀了,啧啧,挺好一孩子,刚高考完就自杀了,估计是因为考的不怎么样,疯了。现在尸体都没捞着......
B先生去上大学了,大学生活一切都很好只是身边少了一个陪着他的人。一天,B先生的室友借B先生的手机打电话,看到锁屏壁纸是一个穿着红色汉服,正在吃着糖葫芦的少女,她的眼中充满了天真疑惑,室友打趣着问B先生那女生是不是他暗恋的人。B先生说,那是我老婆。室友都以为B先生在开玩笑,说道,从来都没听你说过你女朋友的事情。再说了,这么漂亮的女生,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B先生指着照片说,你们看她的手链,我的和她的一样,是情侣款,这是她买的,然后B先生伸出手腕,露出了与A小姐一模一样的手链。室友方才相信,说,你的女朋友没和咱们在同一个大学吗?B先生说,她太漂亮了,漂亮的人自热要去美丽的地方。等我大学毕业了,挣到很多很多钱了,我就去找她。
B先生盯着手机壁纸上的那张照片,这张是当时B先生趁A小姐不注意时拍下来的,他还记得A对他说,如果我们生在古代就好了,那时候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就不用收到高考的摧残了。而且女生在十五岁就可以嫁人了,我就可以早点嫁给你了。B先生摸着A小姐的脸说,小傻瓜,你肯定会嫁给我的。
十年后,B先生站民政局门口,看着一对对满脸欢喜的新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们的手里拿着小红本,他们的幸福羡煞旁人。B先生转动着指间新买的昂贵的钻戒,说,老婆,今天你要再嫁给我一次了。
A小姐的弟弟收到了一条短信,说是被选中成为幸运客户中了五百万,他半信半疑的跑去银行查看账户,发现果真被人汇进五百万。他打给父母叙说这件事情,父母说他们也收到了类似的短信并被人汇进一千万。
B先生站在杭州的立交大桥上向下望着。凌晨三点,他掏出手机在社交软件上给A小姐发了一条消息——老婆,我来找你了,爸妈们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我想办法得到了他们的银行卡号,你可以放心了。
第二天,电视上报道了某知名企业老板深夜跳河自杀的事情。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嚼着饭闲聊到,真怪,这么有钱的人也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