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完地回来的胡总管正好听到两人间的对话。
他忐忑地看了一眼夏灵,小声道:“娘娘,您不要往心里去。陛下如今病得有些神志不清,认不清人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本宫知晓的,无妨。”夏灵表情有些不自在地顿了下,还是把勺子送到了储良的嘴里,笑着哄劝道:“对啊,皇后的话陛下当然要听,所以就乖乖地将这碗里的汤药都喝掉了才好。”
看着储良将这一碗汤药全部吃了个干净,夏灵才给他盖好被子,拍着被子看着他入睡。
表面慈母,心里烦躁。
从小她就对小孩子不大喜欢,这回倒是直接扮演上慈母的角色了。
胡总管站在一旁,瞧着贵妃娘娘对陛下的温柔与呵护,再对比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只是守了个夜,便是万分不耐烦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床上的储良吃了药,也快速地睡熟了。
夏灵摸着他身上额头滚烫,又赶紧叫秋雪端来一盆水为储良擦着脸和身子降温。
就这样,连续三天,每每都是天亮忙活到了夜深。
怕夏灵累垮,胡总管也每日睡了一觉过来替夏灵值夜。
这三天,储良几乎没怎么睁过眼。
偶尔烧得迷迷糊糊地时候会将眼睛睁开一个小缝隙,握着夏灵的手,喊着辛苦皇后,然后又一转头睡了过去,连说对话的机会都没有给夏灵。
第四日,储良身上的温度总算是降了下来。
胡管家入门与她换班的时候,正好通传她安王同尚书李大人一同前来,想要见她一面。
尚书李大人是主管此次瘟疫之战的人,来到春湖的第一日,安王便引荐着两人见了一面。
此次算得上是第二次来造访,夏灵心中隐隐不安,只怕是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便急匆匆地去了前厅。
前脚夏灵刚走,后脚躺在床上的储良便睁眼醒了过来。
“陛下,如今还那般难受吗?您喝口水。”胡总管提起摆在矮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将储良从床上扶了起来。
“皇后呢?”储良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无力地双眼四处寻找着楚月凝的身影。
胡总管跪在地上,低着头答道:“回陛下。三日前贵妃娘娘到了春湖,叫安王将皇后娘娘接去了旁的地方,说是怕娘娘也染上了病,自己留下来照顾您了。”
“这几日在朕身旁的,都是贵妃?”储良皱着眉头,鼻音浓重地问。
胡总管答:“是。”
他缓缓地躺平了身子,将头扭到了另外的方向,囫囵不清道:“嗯。朕在睡会儿。”
虽说一直将贵妃错认成了皇后,但他也隐约地觉着面前的人不大对劲。
皇后从不会用那般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若是贵妃,那便解释的通了。
如今在自己危在旦夕的时刻,她竟是也想着争夺宠爱。
果然如前些日子皇后同他说的一般,夏灵并非是什么单纯人物。
看来是自己小瞧了她。
偌大的屋子里,只点燃了两盏灯。
夏灵坐在主位,看着秋雪给储安同李大人上茶。
储安接过茶,先开了口,“贵妃娘娘今日叫小王做的,小王已经全都安排妥当了,只是人数太多,又买下了两处空宅用来安顿。前两日那妇人抱着的孩子,本王叫人给喂了些迷糊,喝了药,瞧着好了许多。”
“有劳王爷。”夏灵笑笑,望向在一旁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的李大人,“李大人心中定是对本宫多有疑虑。不过这类的病,本宫年幼时曾遇到过一次。病本不重,只是当时苦于未曾见过,染上的人多了,又不知如何用药,便死伤惨重。后家父偶遇行走江湖的神医,才得此药方,治愈无数。本宫恰巧当年同父亲参与这场瘟疫之战,所以对此有了些见解与经验。”
李大人甩甩袖子,干笑了两声,“下官并非是不信任娘娘,只是此病来得突然,娘娘又是贵人久居宫中,只怕是乱用方子,白白耽误了无辜人的性命。”
“本宫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若是此药方起不到作用,医治不好陛下百姓,那本宫便以死谢罪。”夏灵淡然一笑,抿了一口茶,“这回李大人可放心了?”
她话说的决绝,叫李大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宽大的袖子扫过膝盖,“只是,娘娘带过来的药材下官也看了。春湖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娘娘拿的这些药都是寒地才生,春湖没有这些药材,只怕是不够救下所有人。若是下令召集有这些药材的地方,也怕是远水救不了急火。”
夏灵这些倒是没有想到。
只想着备好了够储良用的药便好了。
储安一旁插话道:“不若先紧着病症轻的用药?能留下多少,算多少。”
她垂着眸,手摩挲着茶杯,“不成。病症重的耽搁不起,若是这样耽搁下去,会有许多人丧了命。先一同用药,再从远处加急调派,这些药还够撑上一阵子。再有便是叫大夫们商讨一下,有没有什么药效相等的药材,可做替代的。吃食上也要用心,要清淡为主,但也不要少了肉。肉可食些鸡肉蛋类,油大的都不要碰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还需李大人配合着叫关闭城中所有商户,每家每户禁止出门。也要派人每日去查,若有发热咳嗽的便一家子都要带过来医治。”
“是娘娘。”李大人将方才夏灵的话一一记在了心里。
翌日清晨。
半宿没睡好的夏灵早早地便从床上起来,端着熬好的药跑到了储良的屋子。
一开门正巧迎上了眼圈发黑的胡总管从屋子里走出来。
她对着胡总管屈膝行礼,小声道:“本宫叫秋雪去做了些饭菜,您吃一口去睡吧。白日里有本宫在,胡总管便不要担心了。”
“好好,有劳娘娘了。”胡总管笑着应声,“娘娘如此细心地呵护陛下,待陛下好起来定是会重赏娘娘的。昨夜陛下醒来也问了下午是娘娘还是皇后娘娘,奴才便如实的答了。”
夏灵愣了下,莞尔一笑,“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快些康复才是。”
两人寒暄了几句,夏灵端着药便进了屋。
一进门,发现储良正趴在床上,头伸出窗外,对着地面咳嗽。
她匆忙上前,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储良的背,又给储良喂了口水,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陛下,喝药吧。”她将药递给咳嗽后气喘吁吁地储良,“喝了药才能早些好。”
发丝凌乱,极其狼狈的储良斜眼瞥了一眼夏灵,瞧见她那张脸,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打碎了夏灵手上的药,狂吼道:“朕不喝!昨日喝了一副药,也没见半点起色!朕不爱喝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