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尚三月,已有碧桃千树花,更有彩蝶飞舞
黄莺啼鸣。
从北到南,度过淮河,长江,钱塘江,泛一叶名舟,听潇湘落雨,看洞庭碧波。那富春江穿过的岭,翠绿如洗,到处都是青草的芬芳,春的气息,能人了江南的每一座山水,浸润了每一寸土地。
缓步登山,青石阶通向幽林深处。山顶有清泉流淌,声音百折千转过重重树叶,依然叮叮咚咚,清脆如珠落玉盘,林木掩映间,一座木屋似隐似现,拨开法客的枝叶,青藤环绕的柴扉连着低矮的木篱出现在眼前木屋早已无人居住,屋顶铺满了青苔。或是前朝某位隐士所居罢,哪位明清士子,厌倦了官场斗争,移居至此,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梅妻鹤子,死生不复与世人相见;抑或是遥溯至唐宋,某位诗人词客,游览山水途经此处,醉于风景之清幽宜人,遂筑室在此暂居。
那么,会不会是孟浩然所居,李白、王维的足迹也曾到过这里呢?或许这蜿蜒的山路上,有过谢灵运着木屐而行,也有过苏东坡执竹杖而立。天空悠然飘过几朵白云,一缕阳光射在墙壁上,空气中有淡淡的尘埃轻轻落下,一如千年前的往事慢慢散落在天地,仅余尘埃朵朵。风吹不去,却给江南细细的春风那轻盈的脚步缀上了一丝历史的沧桑。
不过江南春色依旧,只是多了文人骚客的笔墨书香。杨柳岸日长飞絮轻,西湖畔细雨双燕归。绿水逶迤,笙歌处处,十里长堤草薰风暖,千里澄江翠峰如簇。江南之春,从来不乏清词丽句,从来都是美丽无比。
江南春如杏花酒,经过了无数年的窖藏,酒液浓郁,清香缭绕。缓缓饮下,醇厚而又芬芳,沾唇便醉,不愿再醒。余味萦绕唇齿之间,那美味怎么品都品不够,正如江南的春色怎么看也看不够。
江南正逢春。花飞雨落梦不空。
四月之初,春光早已浸染了北国大地,杨柳枝梢一片绿色,随风摇摆,如烟如云;桃花簇簇,就像未施粉黛的倾城女子,浅浅一笑便夺得一园春色。
如此良辰好景,正当清明时节。
清明时节的江南,早已烟雨朦胧,就算是黄河两岸的平原上,也是遍地青绿,但有一个地方,依然西风凛冽,苍凉荒芜,那就是西北的深山之中。那里没有春天,东风没有到达那里--也永远到不了那里。
而我现在就在这深山之中,群峰之间,迎着万里长风,踩着坚硬土石,在漫天沙尘中站立,面前是滚滚黄土,隐约可以看到峰峦起伏。
我缓缓闭上眼睛,站立了许久许久,感到风小了之后,才睁开眼。这时视野清晰了很多,一条小路伏在山上,蜿蜒曲折,伸向天际,连着灰蒙蒙的天。左侧一座大山,被灰黑色的枯草覆盖着,给人厚重压抑的感觉。我转身看看后方,那里有一座小山包,翻过之后,会有一块平地,平地旁,是方圆十丈左右的水坑,早已没有了水,只剩下了干裂的土块,还有一棵古树,不知在群山之中生活了多久,树枝很多很密,却没有一片叶子。
我整理了一下心情,然后登上小山,向下望去,一切都和记忆中相差不大,只是平地上,多了一座坟茔。
这座坟应该是新的,我去年来这里时还不曾有。今天是清明节,可为什么没有人来祭拜?它孤零零地立在平地上,相伴它的,仅有几株枯草,一棵古树。它像是已被世界遗弃,孤独地立在荒芜的深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到这荒山之中祭祖扫墓,可它在这荒山之中,有谁问津?日出日落,影长影短,孤独寂寞。
呆立良久,我从袋中默默拿出一把花籽,洒在平地上,我不奢望他们能开花,只希望能给孤独的坟冢一点慰藉。
这时风又起了,放眼四周空无一人,天地寥廓无边,唯有漫漫黄尘铺天盖地卷席而来。
我转身离去。这里本来就只有永恒的孤寂。
清明时节的江南,杂花生树,烟雨朦胧;清明时节的北国深山,荒芜干旱,孤独寂寥。
风猝黄尘,苍山孤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