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十八年,朝廷动荡,帝王昏庸,沉迷美色,终于,朝廷一位女将军起兵谋反,带着数万精兵血洗皇宫,拿下了帝王的狗头,坐上王位,大改朝纲,改年号为祥和,开启了凤鸣国女子为帝的先例。
女帝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将朝廷重要官员一一换成女性,自此,男性地位下降,凤鸣国在这位女帝的带领下却日益强大,今后数百年间,凤鸣国从一个小国,挤进了世界四大国,开启了唯一一座女尊王朝。
慈悦十年,凤鸣国在前几任女帝的带领下迅速崛起,新任女帝诞下嫡女,此女额头上带着一枚红色的凤羽胎记,凤鸣国万人敬仰的国师说,此女天生凤命,可推到凤鸣国走向繁荣和顶峰。
女帝大喜,封其为永安公主。然而,世事无常,这位永安公主不尽如人意,先是克死女帝和凤后,后是大改朝纲重立宰相,逼迫国师退位,不仅仅无法让凤鸣走向繁华,还让凤鸣近百年的发展几近灰飞烟灭,颇有倒退百年之趋。
慈悦二十三年。
凤鸣国继上一任女帝死后,再也斑驳不出往日的绚烂,百姓叫苦,民生凋敝,昔日的光彩早已被迂腐黑暗给遮蔽起来。
念月坊是凤鸣国最热闹的地段,然而此刻已临近亥时,仲夏的蝉鸣此起彼伏,寒风席卷过几片枯枝败叶,吹到幽暗的角落,月光倾洒,此刻那里正躲着一个小姑娘,额头上因为过度紧张而布满细汗。
她大气不敢出一下,紧紧蜷缩在角落里,外面的马蹄声浩浩荡荡,看来已经有人看见她往这个方向逃了。
黑暗的环境,诡异的气氛,苏池念的心紧紧的提着,黝黑的瞳孔里藏着警觉,恍惚间,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而后有人悄咪咪的叫了一声:“姐姐。”
她当即大脑碟机,连喊都忘记喊了,愣在了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她苏池念纵横江湖二十余载,什么大小场面没见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撞鬼啊!
苍天啊,你要问我苏池念有什么遗言要说,我她妈的诅咒那个黑心卖家也穿进画里!
别看她身体娇小,可里面却装着快27岁的灵魂。
没错,她是穿越者,21世纪小有名气的画家,无心小铺里一位神秘的老奶奶赠与她一副异常精美的画卷,并且为她详细的讲述画背后的故事,她觉得新奇,于是便当故事听下去了。
一开始她还蛮开心,对于画家来说,手上那副画卷看起来不仅年代久远,而且还具有很多值得借鉴和学习的地方。结果在回家的路上,她不幸出了车祸,在浑身的刺痛中逐渐失去了意识,朦朦胧胧中只听见有人一直在她耳边重复着:“姑娘,我希望你能改写这个故事的结局。”
再度睁眼,她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历经十几天的艰难困苦,她才发现自己穿进了画里,最最最重要的,她穿进的是一个无能的傀儡公主身上,也是直接造成国破家亡这个结局的根源所在。
前些天她还试图安慰自己,给自己狂灌鸡汤,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人,一定能改变这个结局。
可如今已经慈悦二十三年,大局已定,公主的身份已然成为傀儡,毫无权势,人人喊骂,在一次次被现实打击后,她选择逃。
她想着,逃出凤鸣就好了,那样她至少能活下来。
可现在想活着都难啊!
苏池念双脚一软,倒在了一个冷漠薄弱的怀中,那男孩估摸着应该也与她一般高,她的头微微蹭过他的耳朵,最后停留在他的肩膀处。
她反应灵敏的闭上了眼睛,可她的演技稚嫩又拙劣,就差点把“我死了”写在脸上了,直到感觉男孩冰冷的体温,刺的她微微有些不适,她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好像不是鬼啊?
不是鬼我tm的怕什么,直接站起来黄金右脚踢他要害不就好了!
“你找死……唉唉!你别摸我腰啊……”
苏池念刚想挣扎,可忽然少年的手缓缓攀上的腰肢,微微借力撑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而后再度开口:“可以给我点吃的吗……”
他的声音依然很小,头也无力的磕在她的肩膀上,憔悴虚弱,还有种奄奄一息的感觉:“好饿啊……”
苏池念一愣,漆黑的角落里她哪里能找到什么吃的?怀里的这个包裹全部都是金银财宝,压根看不见食物的影子。
她心软,可漫漫黑夜中,她也无能为力,更何况自己还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
苏池念狠下心来,有些急促的甩开他的手,但由于太过用力的缘故,男孩被推的一个踉跄,半蹲的身体无力的跌倒在地。
她回过头,月光有些朦朦胧胧的打在他的脸上,那个男孩脸上带个一个很精致的黑色面具,面具上隐隐约约还能看看见一些藏青色的花纹。
苏池念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低着头,发丝扫过她的眼睛,随即她低声道歉:”对不起。”
苏池念慌张的准备逃走,忽然间手上拿着的宝贝们集体“出逃”,那些上等的珠宝全部散乱在了地上,还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主君!有动静!”
“分头找!”
“是!”
……
完蛋了!
苏池念暗叫不妙,顿时脚下生风,跑的极快,她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糊里糊涂不知道跑了多少路,一路上一边咒骂着卖给她画的老婆婆,一边跪求上天不要让他们找到她。
她跑进了另一个巷道,漆黑悠长,她只得抚摸着墙往里面走,那地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怕黑的她此刻居然还心生安稳。
这么隐蔽,应该不会找到她了吧。
她缓缓的蹲了下来,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黏糊糊的细汗,祈求自己能安稳逃出凤鸣国。
“哒。”
“哒。”
……
一声又一声的脚步声寻来,那声音由远及近,一下又一下的抨击着苏池念的心房,她的心脏骤然紧张而激烈的跳动了起来。
妈的!
苏池念来不及多想,赶忙重新站起来,因为双腿有些软的缘故,还往前踉跄了一步。
那声音越来越近,苏池念刚开始还悄咪咪的往前走,生怕发出声响,可那脚步声非但没有停止,还走的愈发猖狂——刻意的重重踩地,好让脚步声更大。
她此刻才明白,自己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苏池念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因为她在拐弯处做了一点停留,手胡乱的摸着,最后拐进了一个漆黑的死胡同。
她刚想回头,可脚步声已经很近很近了,最后,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像是死神发来的战书。
“殿下。”
“啊!”
忽然间,苏池念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嘭”一声摔倒在地,十几岁的小孩皮肤娇嫩,她手上立马擦破了皮。
“你是我养大的。你的习惯,你的声音,哪怕是一个脚步,臣侍都可以借此认出你来。”
黑暗里的男人看不清脸庞,苏池念被吓的坐了起来,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但她感觉到了,男人此刻就在她的正前方,应该是蹲下来了,还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呵……殿下,只要你活着,我就能在任何地方找到你。”
苏池念紧紧的咬着唇瓣,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咬牙切齿道:“我都说了不是什么永安公主,我只是苏池念。”
“好的,那……阿念乖,我知道你贪玩任性。可今日你逃也逃了,我们追也追了,都那么晚了,小阿念,该回家了。”
他的声音极具温柔,还含了笑意,仿佛就在哄小孩,带着蛊惑人心的诱骗力。
“这边没有,去那边看看。”
“启禀苏将军,那边看过了,也没有。”
“那就去前面看看。”
……
不远处浩浩荡荡的人马开始全部集中过来,马蹄声愈来愈进,那数十几个火把逐渐驱散黑暗,直到众人看清楚黑暗的尽头是公主和主君,有些不知所措的停了下来。
微弱的火光照在苏池念的小脸上,此刻她的眼前再也不是黑暗,明暗晦涩的火光中,她看见男人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膝盖,寸着头,微微歪着,嘴角还噙着笑,另一只手十分绅士的伸在她的眼前。
那张唇瓣一张一合,轻飘飘说出两个字:“回家。”
虽说听起来很温柔,可却绕有几分命令感。
眼前的男人比她高了好多,因为尽管他蹲了下来,那双挑花眼还是垂着看她的,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苏池念背后一凉,心跳漏了一拍。
她知道,故事的主角正在诚恳的邀请她。
邀请她共赴黄泉。
苏池念瞪着他,然后恶狠狠的咬住他的手,她长了一颗可爱又犀利的虎牙,咬下来格外疼痛。
谁知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反抗,而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殿下想咬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人多。”
她厌恶的甩开他的手,那双澄澈的杏眼里开始堆满水光,无助的冲他大喊:“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公主!我不要回去!”
苏池念看着这阵仗,知晓没有逃跑的可能,索性就使劲大哭,满肚子的委屈和苦水,一瞬间崩塌了下来。
他妈的!什么破故事,还改写,什么烂摊子往她身上丢。
说好听一点,她这叫体验生死大义,说难听一点,她就是再来死一遭的!
那倒不如出车祸,死的痛快!
她现在只想回家,回到那个有空调电脑和wifi的家里,她不要去逛什么无心小铺,也不要去听它的什么故事。
她要回家!
眼前的男人见她开始哭,习惯性的开始给她擦拭眼泪,可能是过度运动跑的满是是汗后又受了凉,她的的鼻涕也开始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楚钰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哭的那么委屈,瞧着这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索性就不再管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将她公主抱了起来,苏池念一开始条件反射的勾住了他的颈脖,又气又委屈,声音有些软,还有些哽咽:“我是公主!你岂敢……如此放肆……”
她的嘴巴里含着重重的鼻音,身体不停挣扎着,她身体娇小,小到尽管公主抱着她,楚钰的手依然还能轻松的抚摸她的头,而后轻轻将她的脸往怀着带,好让她的眼泪能够在他的衣襟处擦试。
他微微低头,轻语:“殿下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
楚钰转身,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时隔三年,他第二次抱着苏池念,却早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只依稀还记得当时她才十岁,个头刚好到他的腰,凤冠霞帔穿在她身上尤其滑稽,她不惧怕旁人的风言风语,始终笑眯眯的冲他傻笑,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会发光一般,一声又一声的叫着他“哥哥”。
也仅仅才三年的时间,这丫头变的愈发难以管教,她越是闹,楚钰越是看的更紧,他越是看的紧,苏池念越是更过分的闹,自此,两人的关系在这种恶性循环里直线下降。
抱了之后才发觉,怀里这丫头长高了不少,也重了不少,因为被他抱着紧的缘故,楚钰能感觉到她哭出来的温热的眼泪,没两下就开始在他怀里蹭啊蹭,擦干净了继续哭,微微还能感受到她隔着布料的胸前,那份模糊柔软之意。
以黑暗为掩饰品,他不动声色的红了耳尖。
苏池念迷迷糊糊被楚钰带上了马车,逃也逃累了,哭也哭累了,她靠在马车上,安静的氛围让她思绪不断飘荡游离。在马车的颠簸中被送回了宫,再度踏进芳华殿的那一刻,她这才明白。
想要明目张胆的逃,不可能的。
“哎……”
如果现在睡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只是噩梦就好了。
苏池念长叹一口气,脸色变得憔悴无比,刚想躺上床,可楚钰先一步拉住她的手腕,一同被拉回来的,还有她飘离在外的思绪。
“公主不打算好好解释一下吗?将珠宝全部带走,是打算抛弃凤鸣国的百姓,辜负你母亲的厚望,和叶云哲私奔了吗?。”
又来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位,他满脑子都是国家大事,她真的好想掰开他的脑子好好看看,现在还有挽救的可能吗?
现在都慈悦二十三年了,再过两年你可死的渣渣都不剩了!
越想越烦,越是看见楚钰这张脸苏池念越是暴躁,可奈何他的气场太强大了,加上又是自己的不对 ,只得有些干巴巴的反驳道:“我没有!“
“你没有?私会叶云哲,提拔其母为相,从容丞相大改朝纲,以下犯上,现如今朝廷动荡不安,多少人开始对你虎视眈眈……”
楚钰还想说什么,可忽然察觉她的脸色有些差,尽管这些话他憋了很久,可最终还是没忍心说完。
他蹲下来,抚摸着她额头上那特殊的胎记,苦笑:“殿下,以后别再这么任性了,纵使我有天大的本事,我也只是男人,今后……也是保不住你,保不住凤鸣国的。”
保住凤鸣国?
你以为她不想吗?
她穿越过来已经近十天,从各种处境以及朝廷状况来看,现在做什么都已经都徒劳无功了,
名不副实的公主,朝廷上没有任何割据实力,百姓唾弃,说好听一点,她是公主,说难听一点,她就是傀儡罢了。
楚钰此话一出,苏池念瞬间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我就是任性!我不要待在这里!我压根就不是什么公主!我要逃,逃你懂吗!凤鸣国大局已定,国破家亡的结局现如今你我根本无法阻挡,这些本不该由我承担的责任凭什么压在我身上,我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苏池念满脸通红,迫切的想要把自己与这个什么公主的身份撇的干干净净。
楚钰听完苏池念的话,那全然不顾及百姓生死和放弃一个国家的话语正中他的心脏,触及他最坚定的信仰。
他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站起身。
“殿下,我知道你不喜这些。可你生下来就是凤鸣国的公主,你享用的一切,都是要担负着责任的。时候已晚,你好好歇息吧。”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关好了芳华殿的门,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直到屋外再也没有声响,苏池念这才疲惫的坐在椅子上,看向凌乱的梳妆台,她犹豫了好久,才抬手将藏在暗格里的画卷拿了出来的。
她就是被这幅画带过来的。
就是这副画,是她噩梦的开始。
记忆的齿轮飞速运转,那苍老的声音在朦胧中逐渐清晰。再回想起那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才清楚——那不是玩笑。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姑娘,我希望你能帮我改写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