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胡总,多谢你们给我马某人这个面子,吃好了,喝好了,玩好了。我们甲方也不是不讲道理,不讲感情的,关于这批货的上交日期,我们再给你宽限一个星期,如果超出了,就不怪我老马不留情面了啊”在送别马总的酒店门口,马总最后向胡副总语重心长的交待,胡副总紧紧地握住马总的手,表示绝不辜负期望。
送别了马总,胡副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转身就给叶明媚说道“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现在我们又多争取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交货,距离正式交货时期只有一个半月了,你现在全权负责扩大产能这件事情,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方法,我只想在一个半月后,与马总的见面能够和今天相同,而不是变成商业纠纷。”
叶明媚深深地将口中的气给咽了下去,然后跟胡总说了句拜拜,就马上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拿起座机,照着胡总给的联系方式挨着打电话,同行是冤家,只盼你越来越差,不愿你越来越好。面对叶明媚提出来的这种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他们都是将信将疑,大多数为了不伤和气,都回复的是“自己家的订单都快满足不过来了,哪里还能照顾到你们啊。”眼看手上老总的联系电话都快打完了,硬是没有个愿意接洽深入沟通的老总。
既然电话请不动这些坐着不动的行业大佬,那就亲自上门拜访,这些大佬都来自各省大鳄,经商理念都不尽相同,湖北的严总凡是被人请他,必然是先组饭局,然后边喝边聊,结果叶明媚自己半杯白酒没喝完,就醉趴在桌子上,让严总觉得女孩子做生意还是太嫩了,经不起大风大浪,自己主动买单之后就走了。而广东的李总则是在中间人的介绍下,围着茶盘,自己闷不做声地烧开水,洗茶壶,茶杯,冲茶,泡茶,递茶,续茶,叶明媚则单独在傍边讲述自己的想法,自始至终严总只是和颜悦色地听,自己也不表态。直到叶明媚最后离开,她也不清楚李总到底愿不愿意合作。山东的高总会主动和叶明媚聊天,至于聊的内容,却与项目八竿子打不着,先从自己的家族史聊起来,叶明媚讲到自己的父亲是东北的,高总立马会说自己对闯关东历史的了解,然后再讲自己的创业史,高总会站在学习不好上不了好大学,成不了公务员干部,自己怕吃苦怕受累,也没有背景当不了兵,自己家里面又没有几份薄田,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以最终选择了经商,但是即便是如此,骨子里也是儒商。叶明媚听了有点想打瞌睡,但也只能强撑着身子听他说下去。聊到了最后,高总关于项目硬是半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兜兜转转将同行企业都找了个遍,也没有老总愿意独自站出来寻求合作。眼看日子就像指缝的流沙分分秒秒地流逝,这扩大产能的事情还没有眉目。这下可把叶明媚急坏了。不得以,她请胡副总出面,自己招待,专门宴请严总,李总和高总三位在鹭岛市的同行大佬,三位老总碍于胡副总的面子,平时也经常在行业交流活动中碰面,因此都不约而同地选择赴会。
叶明媚按照宴请马总的方式,把三位老总招待的妥妥当当,非常受用。叶明媚她自己站在酒桌上,先是自饮三杯,以表达谢意;然后对每个老总分别一人敬一杯,她对严总说道“严总是爽快人,能赏光给小叶我一个薄面,我真是感激不尽”说罢举起二两玻璃杯囫囵吞枣地喝了下去,严总对叶明媚满是敬佩“小叶,没想到你酒量不错啊!”她又来到了李总面前,说道“李总,年少有为,成熟稳重,你我都是南方人,都喜欢饮茶,您这边要更加照顾一下我了”,说吧敬酒一饮而尽,李总用他广东腔的普通话说道“叶经理客气了,饮茶时间多,随时可切磋”。叶明媚又走到高总面前,直接将二两玻璃杯换成了红酒高脚杯,倒上小半杯,也有四五两多了,她说“高总,北方大汉以前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纵横江湖,现在依然有这股子劲头,把生意做到全国,顶呱呱,我敬您!”叶明媚已经有点站不稳身子了,但是人喝酒她是存在这么个状态——大脑的清醒程度与喝了多少是没有关系的,喝的多反而让人觉得自己门儿清,而且如果是因事而喝酒,那么会时时刻刻心系这这件事,非要等到事情解决了才会松了那口气,在拨浪鼓似的心跳声和恶心想吐的驱使下,最后被酒精打败,控制不住自己,天旋地转,吐得稀里哗啦之后便沉沉地睡去。叶明媚深知产能扩张的事情就靠这顿酒了,自己拼了老命也要豁出去,中国的生意就是这样,感情有没有,全靠杯中酒。
高总看叶明媚敬严总和李总都是小杯子,敬自己直接换成了高脚杯,脸上备有面儿,同时也对叶明媚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刮目相看,自己也将小酒杯换成了碗,与叶明媚碰杯,笑着说“叶经理厉害,胡总好眼光!”说罢各自喝的底朝天。
敬完三人,叶明媚又举起酒杯,语重心长地说道“三位老总,肯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给我这个面子,参加这个酒会,我不胜感激。想必大家都明白,我内心的想法,没错,那就是借各位老总的厂来帮忙完成订单,老总们肯定想我是不是疯了,请老总放心,我们会带着自己的技术团队来指导,让各位老总的员工能够以最快的时间熟悉生产制作标准,然后我们会带着自己的原材料供应给各位厂,绝不提高各位老总的成本费用,最后我们是合作共赢,一起赚钱,利润我们会及时划拨给各位。而且这次订单完了之后,下次还有的话,咱们还能继续合作。”
三位老总也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筵席,心里面也自然门儿清。李总点着烟,说道“你们厂的订单做不完,要分给我们做,我们厂也有订单,我们工人也要做。这怎么安排呢!”
“我们可以抽出休息的一天,比如周日,让愿意加班抓钱的员工来做,这样你们自己的订单就还是有大多数时间来保证完成,而我们厂的订单在老总们三家厂中就能够额外地完成。我相信那些愿意多挣点的员工是愿意来加班的!”叶明媚早已将自己的方案设计好牢记在心,终于在老总们的试探中说了出来。
高总说道“我觉得这是个大家粉蛋糕的好事啊,叶经理把蛋糕送到我们的嘴上,没有不吃的道理啊,而且有胡总坐镇,这生意我合作了”
李总和严总见这情形也只好借驴下坡,“高总这么有兴致,我们也不能扫兴,有肉一起吃,有汤一起喝,明天我把总经理喊过来,跟叶经理商量合作细节。”
叶明媚听了,直接将端起来的酒杯干光,然后对胡总说道“胡总,这事我搞定了,麻烦帮我善后!”胡总在傍边是眼睁睁看着叶明媚喝了十来杯白酒,这个平时滴酒不沾的小姑娘,是拿命来工作的,他虽然没有劝阻,但是内心还是很心疼的,毕竟是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骨干,自己五十多岁了,子女都在台湾,已经把她当干女儿看待了。
“老胡啊,你收下的人是猛将,这个小叶是女中豪杰,这个事情要是别人来求我,我甩都不会甩他,小叶又是打电话,又是登门亲自游说,又是宴请我们聚餐,做生意就要像小叶,软磨硬泡,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的辛苦咱们都看在眼里,都是过来人,肯定是会感化的嘛”严总对叶明媚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自饮自酌,说出了合作的原因。
“去去去,你回酒店睡觉,剩下的交给我,但是不要睡过头啊,最多明天12点,记得给三位老总的总经理打电话!”胡副总要司机搀扶着叶明媚去早已定好的客房睡觉,叶明媚摆了摆手,说自己虽然走路不稳,但是脑子清醒的很,谁都占不了她的便宜。惹得三位老总哈哈大笑,同时也十分心疼——都好像看到了自己刚创业的时候,在酒杯谈生意的情景。“小丫头片子,还挺倔!”胡副总笑着说道。
叶明媚踉踉跄跄地离开桌子,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口走去,她的眼前是萤火虫,星星,灯光各种闪光的东西晃个不停,心里面是辣的,酸的,苦的,腥的各种恶心的味道翻滚不息,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灰一阵各种颜色起伏不定,没有心事彻底解脱了的叶明媚像泥巴似的直接缩在了地上,她没有吐,就是呼吸有点急促。胡副总不敢说叶明媚喝多了酒精中毒了,使了个眼色让司机扶出去,司机也是个明白人,立马就懂得了老总的意思。
“叶经理,不要扛不住了啊,离客房不远,两三步的事情,撑着点!”说吧便架起了叶明媚往外拖,然后喊来几个服务员,把叶明媚抬到车上,直接送往医院打点滴。
“三位老总,今天这事真的是感激不尽,这单买卖完了,我们再聚!”胡副总赶紧上来,端起酒杯,喝了起来。而三个大男人即便酒量再好,也扛不住这车轮战的消耗,喝了个昏天暗地,不知今夕何夕了。
阳光明媚,树影婆娑,隐约带着岁月斑驳的印记,吊瓶滴答的药水与墙壁上的滴答的秒针用同样的节奏运动着,叶明媚睁开眼睛,像弹簧似的做起来,却立即感受到锥心的疼痛,原来是大幅度的动作带动了手腕上的针头引起的。
叶明媚没有多想,便喊来护士拔掉针头,虽然刚才病床有种头部被外力压迫的疼痛感,但是叶明媚依然坚持要求结束输液,叫上司机,去找三个厂的总经理安排订单分配的事宜,从昨天晚上喝酒到今天大白天对接,叶明媚滴水未沾,什么也没吃。
司机看不下去了,对叶明媚说道“叶经理,吃点面包充充饥,不然酒精对胃伤害性特别大”。
叶明媚雷厉风行地在三个厂里面考察,确认原材料堆放的位置,核实每个厂都多少员工愿意周日加班,讨论每个厂分配的订单完成后的利润分成,司机的话她听了,好像又没听,结果忙完了,也就到了披星戴月的深夜了。
挑战会成为跳板,要么跳的更高,翻山越岭,让事业更上层楼,要么跳的不高,跌落悬崖,让事业遭遇挫折。叶明媚用勇气,决心和魄力战胜了挑战,必然就得到了公司领导的赏识,很快就成为公司的中流砥柱。对于台商企业而言,管理人员基本上都是从母公司空降的,叶明媚能够脱颖而出,除了胡副总的赏识之外,关键还在于她自己足够努力。人生能有几回搏,唯有青春不可负,年轻就是要初生牛犊不怕虎,大胆地向前冲,年轻就是要逆流而上鱼跃龙门,方可让燃烧的生命之火能够闪耀出更大的光芒,带来更大的温暖。那是豪情万丈的一飞冲天,更是不安现状的鹏程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