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凌皇城麓都,一如记忆中那般热闹非凡,似乎比之从前,越发的繁华,比之记忆中有过之而无不及。街道上是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是各路商贾,街角处摆了一张木桌,坐着个瞎眼算命的。周边摆满各种小摊,有卖手捏糖人的,有卖冰糖葫芦的,也有卖煎饼烙饼的,他此时所站之处斜对面是一家卖馄饨的。
东方冥天微微眯了眯黑曜石的墨眸,卖馄饨的老板和老板娘仍是记忆中那对夫妻,只是老了些,时间在他们脸上都落下了岁月的痕迹。记忆中老板虽心善却有些懦弱做不得主,是个典型的妻管严,老板娘有些势力,一张嘴巴说话也有些刻薄。
那时,他尚是个少不更事的三岁小娃,因为逃避父皇的一路追杀,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乍一看去,就像个小乞丐,肚子更是早已饿的空空,唱起了空城计,太子哥哥给他的银子也在逃跑的途中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冬日的寒风冷冽,阵阵刮来,刺骨的冰寒,他冻的瑟瑟发抖,他便抱着小小的身子,又手环抱着搓着自己的小胳膊以此取暖,那时,他所站的位置便是今日所处的位置。
闻着风中飘来的一阵一阵的馄饨香味儿,三岁的小男娃不由吸了吸鼻子,贪婪的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好香啊,肚子好饿啊,真的好饿……小小的人儿,抑制不住食物的诱惑,迈开小小的脚步朝馄饨摊移了两步。想起身上没钱,又顿下了脚步,眼睛却是不舍的朝那冒着白雾热气,飘着阵阵馄饨香的小摊望去。
“小娃娃,饿了吧。”突然,头顶响起一道温和慈爱的声音,那声音或许并不是最好听的,但,对于小小的他来说,却是他在这逃亡的过程中听到过最好听的天籁之音。他吃惊的抬头望去,那是一张并不能称之为俊美的普通男人的脸,在那时的他看来,却是他看过最慈神好看的脸。
他紧抿着冻得青紫的嘴唇没有说话,只是防备的看着来人。饿又如何,他没有钱。那时小小年纪的他早已体会过人间冷暖,他早就体会过什么叫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许是看出他眼中的戒备,男人又笑了笑,伸手想要去抚摸他的头,被他避开了。男人也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声音更温和的说道:“小娃娃,天这么冷,你怎么一个要在这里,你爹娘呢?”
“我没有爹,我娘死了。”他听到自己犹带稚气却冰冷异常的声音回道。
许是被他语气里的冰冷,以及彻骨的恨意吓到,男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却没有继续问下去。轻叹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让我……让我照顾你。”
他摇头,眼中的戒备更甚,甚至,不动声色的朝后退去。
男人的眼中的怜惜更深了几分,惋惜的说:“你不愿意便罢了,我不逼你。小娃娃,跟叔叔走吧,叔叔带你去吃馄饨。”
一开始,他以为那男人是人贩子,后来,他才知道,那男人之所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让他跟他回去,是想要他做他的儿子,那男人没有孩子,他老婆不能生养。
东方冥天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讽笑,思绪自记忆中抽出来回到现实,后来,后来……怎么了。他突然笑了笑,男人带着他去吃馄饨,他将将坐下,男人刚将馄饨端到桌面上,放到他面前,他刚拿起瓷勺子,舀起一个热乎乎散发着香味儿的馄饨,便被一阵尖锐的女人叫骂声惊的从凳子上跌下去,那馄饨可想而知,自是没有吃成。
“你这个败家子,竟背着老娘给这小乞丐馄饨吃。你当你多有钱,家财万贯啊,每次看到小乞丐都善心大发,你个混账……心里肯定是看老娘生不出儿子,每次看
到小乞丐便那般眼巴巴的跑过去#@¥%&……”后面那女人骂了些什么,他没有继续听下去,也实在听不下去,只看了眼吓的脸色苍白,对着女人唯唯喏喏的男人一眼,
便远远的跑开了。
那时的他虽小,却也知道,他若不趁女人把他抛在一边,专心训戒她男人的空档走开,怕是下一个倒霉蛋就是他了。也是那时,他深深的感到了人性的冷漠,自私。
他知道,那时男人是真的出于善心想要帮助他,却碍于怕自己的老婆,而没能……
他不同情那男人,也不觉得那男人可怜,他只觉得男人怎么可以那样懦弱,连自己的女人都怕,那还算什么男人。男人可以爱自己的妻子,敬自己的妻子,宠自己的妻子,却不能任她无理取闹,怎能任女人骑在自己的头上。
再次看了眼那个馄饨摊子,看着男人忙碌的样子,东方冥天优美的薄唇勾起一个意味莫明的笑,转身离去。怪不得他们这一辈子都只能守着那个小小的馄饨摊,只因男人太懦弱,女人太强势,心胸太狭窄,太刻薄。
一路走过,对周围惊叹声,惊艳的目光置若罔闻。他嘲弄的笑,东凌的女子真是越来越大胆奔放了,竟敢在这大街上对一个男子露出那样的眼神,且,毫不掩饰。
他倒不知,他离开的这些年,东凌变化竟这般大,女子不再只待在闺阁中,不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是自由到可以随意在大街小巷抛头露面。
若只是出来走走倒也罢了,女子出来走走,见见世面也未偿不是件好事。只是,穿得这样单薄堪比青楼女子,就有些太过了,实在让人无法苟同。
东方冥天皱了皱眉,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扯了扯,扯出一抹优美的淡笑。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心中思念的人儿,再多的烦扰,便都烟消云散。这些女子,又怎能与他的曦儿相比。
他的曦儿,无论何时,都是那般美好。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他走进了一所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内里却典雅宽敞,种满腊梅,碧血兰的院落。这里虽然久未有人居住,却打扫的很是干净,打理的井井有条。只因,他们知道,他们主人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