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殿,少年目光闪动,留意观察四周。
大殿十分开阔,有三两身着蓝衣的男女来往,一个个行色匆匆,在见到白靖一行时,也都只是淡淡的打了个招呼,便各行其事。
“咱们日曜阁共二、三、四代弟子,分别穿青、紫、蓝三色服饰,很容易区分,除此以外,记名弟子统一都是白衣,而与二代弟子同辈的长老们,则是黑衣”,白靖见少年露出疑惑之色,于是边走边向两边遥遥一指,介绍道,“阁主一辈的二代弟子,一般都在这些阁楼之中静修,轻易不怎么出来走动,阁中一切重要事宜,虽是由他们做决断,不过,主要还是三代弟子在执行。至于我们四代弟子,首要的任务,便是尽快提升修为。”
“四代弟子,若是在入阁十年之内,还不能突破到第三段,就会被撵出天砀山,在阁内永久除名。这,不止意味着无法再重新回到日曜阁,同时,没有了一脉传承的后续修武心法,此生都休想踏足第四段境界。众位师兄妹都知晓个中厉害,是以才会分秒必争。其实,相处得久了,师兄与师妹就会知道,私底下,大伙儿之间的感情还是极为要好的。”
少年暗暗点头,心道这日曜阁无怪能够跻身赵国三大修武门派之一,日曜别院自不必多说,在松散的书学气氛之中,对于学子之招收,几乎没有任何限制,极易招揽到一大批的记名弟子,再加上内阁这一条“优胜劣汰”的规矩,足以淘汰掉部分渣滓,继而在数十年之内培养出一批修为精湛的武修,如此手段,堪称高妙。
走了片刻,白靖在一座阁楼之前收住脚步,垂头恭敬道:“弟子白靖,拜见靳师祖,萧师兄与唐师妹已带到。”
这阁楼样式古朴,占地不大,仅有两层高度,从外面一看,无甚奇特。
此时,一道苍老遒劲的声音,由内向外传递过来:“我已知道,你且去吧。”
话音响起的同时,少年只觉一股凌厉的气势,刹那笼罩全身,在这股气势之下,仿佛自己体内的一切状况,都被窥测得一清二楚。
少年目色一变,这感觉,他曾有过无数次体会,与莫亚大陆之上用来探知修士深浅的感知力,并无二异。再看唐婉与白靖,都是一脸的平静,显然不曾察觉到什么。少年心中,顿时有了隐约猜测。
注意到少年表情变化,白靖皱了皱眉,心底涌起几分疑惑,不过,没有深究,只是冲着两人略略点头,其后,再一恭敬俯身,转头离去。
“你二人,都进来吧......”在白靖的离开之后,那苍老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与此同时,一直紧闭着的木门,从外向内,自动打开。
少年目光一闪,毫不迟疑的挡在唐婉跟前,先一步踏出,进入楼阁之内。
进得门去,少年发现,里面的空间竟比外面看来似乎大出不少,但是,除了一张陈旧的木桌和两把褪漆的凳子,整个楼层便是空荡荡的,再无别物。
靠右的拐角口,有一架木梯,直通二楼,少年知道,那声音的主人,还有王姓老者与乾通,此刻就在阁楼之上。
沉吟少许,少年以眼神示意唐婉,两人向楼梯口走去。
阁楼之上,两道人影半跪在地,自然就是王姓老者与乾通。在不远处,横着一张长几,几上放了一卷经书,一炉沉香,还有一壶清茶,茶壶边上,还置着一个茶杯,杯内无水。
长几之后,安然的坐着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人。这人面目清秀,看起来似乎比跪在跟前的二老还要年轻上数十岁,只在两鬓露出少许灰白的发丝。
此人,正是二老的师尊,日曜阁二代弟子之中,排行第四,当代阁主诸葛清流的师兄,靳刑。
少年与唐婉来到阁楼上时,靳刑的目光正落在摊开的经书之上,二老就像是犯了错的孩童一样,面无表情,垂头跪着,不置一词。
少年在二老身后站定,略一躬身,不卑不亢道:“晚辈萧枫,见过前辈。”
王姓老者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暗暗叫苦不迭。
这小兔崽子,在唐宁郡王、小侯爷赵逸鹤面前摆摆谱也就算了,当着靳刑之面,居然还是这样一副倨傲姿态,实在太过目中无人了。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老者却十分清楚,自己的这位师尊,乃实实在在的八段修武者,修为之强,在整个日曜阁之中,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假若惹恼了他,责难倒是其次,影响到郡主的去留,那便是大问题了。
老者正自惴惴然时,几前的靳刑终于合上书卷,抬起头来,两道凌厉光芒,立刻从那双浑浊的眼眸之中暴射而出,落在少年身上。
一股山岳般的压力,迎面扑来,少年眼瞳之内,紫光一闪,即刻调匀气息,在静境吐纳的独特作用之下,那一股压力,顿时消弥于无形。
“咦?”靳刑喉间发出一声轻疑,讶异的看着少年,目光闪烁连连。
在他的感知之中,少年根本就不是武修,然而,竟能挣脱已有八段修为的自己的探脉,实在怪异非常。
惊鸿一瞥间,瞧见靳刑神色,王姓老者暗道一声不妙,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低沉开口道:“婉儿,这位便是你靳刑师祖,还不快快行礼?”
唐婉闻言,乖巧上前:“弟子婉儿,拜见靳师祖。”说话间,只见她盈盈然一弯腰,就要跪下行叩拜大礼。
在这时,一股巨力突然自足底涌现,却是靳刑一拂衣袖,将她托起,跟着,那苍老的、隐含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便是在阁楼之内缓缓的回荡了开来。
“你就是婉儿,好,好,好,不错,五行水灵之脉,筋骨奇佳,倒是十分适宜修习本阁的'水云诀'”,靳刑上下打量着唐婉,不住点头,旋即,目光一转,看向老者,淡淡道,“老三,在外面十二年,总算你的修为还有点长进,没堕了为师的名声,起来吧,老七,你也起来。”
二老对望一眼,连忙点头称是,起身站到一侧。
老者略一犹豫,便是探问道:“师尊,婉儿的事......”
“婉儿既入我日曜阁,一切后果,自会有人担着”,靳刑自倒了杯茶,递到嘴边,缓声道,“至于那些凡尘俗世之事,未经阁主许可,谁也不好妄加插手。”
老者心头一叹,黯然道:“弟子明白了。”
在此之前,他原是想请靳刑出山,坐镇唐宁郡王府,以强势压下赵逸鹤的气焰,哪里想到,十几年不见,自己的这位师尊,竟已变得如此的不近人情。
“老三,十二年了,看来你的心依然未净......”靳刑摇头叹息:“你是否还打算回去?”
“弟子不孝,未能伴在您老人家跟前伺候长短”,老者躬下身去,愧怍道,“唐宁郡王为人宽厚,这些年来,待弟子甚是不薄,如今他有难,弟子绝不能独善其身。”
“三师兄,这怎么可以”,乾通神色一变,急忙道,“此次,你好不容易才回到阁中,现在师尊也不再计较当年之旧事,你......”
“罢了,罢了”,靳刑放下茶杯,挥手打断乾通,“老七,你也不必替老三说话,他的性子,为师难道还不清楚么?”
靳刑目光一转,看着老者,长叹道:“老三,为师七位弟子之中,以你的资质最高,却也是最不听话的,当年的事,并不能全怪你......既然你心意已决,便去吧......”
“师尊厚爱,弟子无以为报......”老者脸上,现出激动之色,当即跪下身去,恭敬的叩了三个响头:“师尊保重!”
靳刑坦然受之,点点头:“你放心去吧,以后,婉儿的修行,为师会亲自指导,至于这位小朋友......”
靳刑看了少年一眼,沉吟少许,接着说道:“若是愿意留下,为师也可以做主,允准其自由出入‘梵音阁’。”
“梵音阁!”听到这三个字,二老心头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婉儿,小枫,还不赶紧拜谢师尊!”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老者回过神来,厉声说道。
二人心底疑惑,不过,还是依言而行:“晚辈(婉儿),拜谢前辈(师祖)。”
靳刑点点头,突然一甩衣袖,一件黄灿灿的物什瞬时激射而出,向少年飞去。
旁人吃了一惊,少年却是神色自若,单手一伸,已将那物牢牢抓在手中,竟是一块色泽古朴的令牌。
“有了这令牌,你就能够自行出入‘梵音阁’”,靳刑道,“‘梵音阁’之内,藏有我日曜阁创阁以来历代先辈开创的修武功诀心法,你可以任意翻阅。”
听靳刑说完。少年看着手中的令牌,若有所思。
“好了,你们都去吧,婉儿留下。”此时,靳刑一挥手,开口道。
唐婉看了一眼少年,脸上露出一缕温柔笑容,微微颔首。
少年会意,再一抱拳,便就跟着二老转身离去。
“此子,绝不寻常”,在三人离开之后,靳刑突然沉沉开口,眼中透出深邃的光芒,“来日,必非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