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皇后寝宫中忽然传出一阵极不规则的口哨声,忽高忽低,忽长忽短,全无章法。
然而,片刻之后,空中忽地传来一声鸣叫,一道灰影仅只一闪,如同闪电般落在寝宫窗沿上,轻轻地跳上了水灵玉的掌心。
这只鹞鹰乃是肖蛮忠在水灵玉十二岁生辰时送给她的礼物,当初只是作为玩物,不料现在竟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水灵玉匆匆写好布条,系在鹞鹰腿上,再次放上窗沿,“去吧,一切的希望,就靠你了。”
此刻,肖蛮忠正准备就寝,忽地被一声凄厉的清啸所惊,急忙开窗,却发现自己当年送给水灵玉的鹞鹰正在此处,不由一惊,“难道玉儿出事了?”
来不及取下布条,肖蛮忠便将孟元天与彭万山寻了来。
孟元天最是镇定,不管一旁不住地说着事态紧急的肖蛮忠,取下布条。
然而……
“这……”即便是孟元天,也不由一惊。但见布条上赫然写着九个大字,“萧云有难,速入宫相见。”
字体潦草。这还是水灵玉第一次写出这样的字,足见事态紧急,再不多言,与彭、肖二人连夜入宫。
孟元天略一查问,便知皇后寝宫已然戒严,立即前往,却不料三人刚刚进入皇后寝宫的范围,就已被人拦住。
“我等三人奉命贴身保护皇后安全,还请统领放行。”孟元天拱手道,此时此刻,当务之急是见到公主问明情由,实在不可再节外生枝。
“孟银卫长,”统领回礼道,“我等得到的命令是‘没有陛下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出入。’如果没有陛下的令牌,还请银卫长见谅。如果没有令牌,我们就不能放行。”
人家已经说了是奉命行事,又不是不让进,而是得有令牌才行。
如果还要硬闯,就是你理亏了。如今本就是假借国王之令,孟元天自然也不敢大意。
但肖蛮忠可不这么想,“萧云有难,现在玉儿的情况也不知道如何,正是火烧眉毛了,何况现在是借着国王的名义而行,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即大怒道,“误了陛下的大事,你能负责吗?我可不管,还不快快放行!”说罢大手一挥,直接拍倒了一名守卫。
被拍倒的守卫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脑袋一昏,若不是有铁戟支撑,恐怕连爬起来都很困难。
一旁的守卫得见,哪里还敢反抗,乖乖地开了宫门。
自己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好皇后和公主的安全,让孟元天等人进入也无伤大雅,只要不出事,陛下也不会问罪,但肖蛮忠可不一样。
开玩笑,这位爷可是我行我素的主。如果妄图反抗或者跟他讲道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肖蛮忠粗声粗气,刚才的几句话门内的守卫同样听得一清二楚,哪里还敢阻拦,纷纷让出一条大道,让三人进入屋内。
“孟叔叔、肖三叔、沈二叔,你们终于来了。”水灵玉像是抓了救命稻草,急忙将偷听到的一切向三人讲了一遍。
“这……”孟元天不由一怔,“如此说来,陛下已经有意避开我们,要除掉萧云。”
孟元天眼中露出深深的忧虑,如果水寒霄意在杀死萧云,那么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自己等人就算能救萧云这一次,又有什么用?
“以战天的实力,此时恐怕已经找到萧云也不一定。”孟元天道,“被战天盯上,以萧云目前的实力恐怕不敌。”
但肖蛮忠的注意力全不在此,怒道,“战天这个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孟叔叔,你一定要救萧云啊。”水灵玉哭道。
孟元天没有言语,若说萧云投靠杨万里,孟元天无论如何也不会信,但现在要对付萧云的,却是十三银卫世代忠臣的天赐王室。
解救萧云,就是与王室为难。
萧云的修为提升速度、实力实在太过惊人,以目前的情况看,很快就会成长为足以与王室抗衡的力量。对于王室来说,这确实是心腹大患,何况萧云与杨晨的关系确实不简单。
自古以来,天家无亲。为了确保掌握权位,王室不会容许任何威胁存在,甚至是任何可能成为威胁的因素,哪怕这个威胁来自王室的至亲挚爱,如果有必要,同样不会手软。
这是王者的游戏规则,同时,也是王者的悲哀。
居高位者,看似无情冷漠的背后,看似风光无限、受万人膜拜的背后,那难以言寓的寂寞,又有何人知。
孟元天世代效忠王室,对于王者的这份悲凉,此时此刻,竟能够清楚地体会到。但孟元天怎么也不明白,“为人和善开明的水寒霄竟也同样不能摆脱这一宿命。”
“玉儿,放心吧。”忽然,彭万山道,“我们会救出萧云的,让他暂时离开天赐。”
孟元天一惊,不意彭万山竟然如此作出承诺。救出萧云,与王室为难,这个决定可不是能草率地下的。
但看到二弟一脸决绝的表情时,孟元天忽然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是啊,救萧云是势在必行,而与王室为难却是两说,何况萧云决不可能与王室为敌的。”
“二哥,”肖蛮忠忽地一声怪叫,“俺老肖服了你了。你真是……”激动之下,肖蛮忠几乎把彭万山抱了起来。
“陛下。”忽然,门外的守卫齐齐拜倒。
水寒霄缓缓步入宫内。这一刻,这位充满睿智、面对天下风云而不改色的王者,竟然显出从未有过的疲惫。
“心儿,你还是不能体谅我。”水寒霄叹道。
龙心脚步一顿,缓缓转身,“体谅什么?体谅你因为无端的猜疑和对权力的欲望,就滥杀忠良吗?萧云究竟做了什么,竟让你要如此赶尽杀绝?”
“萧云的为人,难道你不清楚吗?他与玉儿的情意可比金坚,而你,现在竟然要杀了萧云,你是要玉儿再次成为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吗?”龙心愤怒地喊着,竟丝毫没有考虑孟元天等人的存在。
“那你要我怎么办?”水寒霄干涩的声音吼道,“萧云与玉儿的情意,难道我不知道吗?玉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难道愿意看到她伤心吗?萧云的实力,我会看不到吗,如果能够有萧云襄助,进可争雄天下,退可保江山无险。但萧云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不能掌控,就会伤及自身。”
“杨万里的用心显而易见,而萧云偏偏与杨万里的关系暧昧不清,身为王者,我可以任由这种事情发展而不顾吗?一旦萧云彻底偏向杨家,王室怎么办?天下怎么办?你可以不管,但我却不可以。”水寒霄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眼中却是无尽的凄凉与悲哀。
“可我只知道,萧云虽然为人只问本心,不为任何权势利益屈服,但他决不会与王室为敌,不会弃玉儿不顾。”龙心喊道。
“父王,萧云不会背叛我们的。请让女儿去和萧云说吧。”水灵玉哀求道。
水寒霄一怔,一直坚持的立场在这一瞬间竟有一丝动摇。
身为一个王者,却不能真正做到冷血无情,这或许是水寒霄不能成为真正的一代君王的最大原因,但也是这个原因,使十三银卫世代追随,天下臣民无不归心。
看到身侧的孟元天三人,水寒霄突然涩声道,“孟银卫长,你们三人就前往铁牢,将萧云救出,让他离开天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