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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童家往事

“小伙子,毕业了什么打算啊?”童伯对段乌齐的印象很不错,他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的大学生涯,忍不住想问问现在的年轻人和自己当年有什么不同。

“我是学的建筑工程管理,以后可能会和这一行打一辈子交道了,目前和一个本地的建筑公司签的约,想不打算回老家了。”段乌齐没有和童伯把全部实情说出来,他不想花时间和别人去解释他的经历,平凡,挺好!

“很好啊,踏踏实实的干,年轻的时候就得多磨炼。”

“童伯是过来人,你的话我一定记得……对了,童伯,我记得忆风说过你们家也是悦海的,我们同学也有姓童的,不知道和您是不是一家呢。”

童伯眼角抽动了一下,他心底埋藏的往事许久不被人提起了。

“哦……好久没有回童家了……”童伯长出一口气。

“你和童家有关系?”

“不瞒你说,当年我是童家的二少爷……”童伯看着广场东侧的荣光塑像群向段乌齐讲述了自己曾经的故事。

原来,童伯是童凌薇的叔叔,当年的他和现在的童飞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上大学时,童家已经是悦海市小有名气的企业了,主要从事房屋建筑业,当年悦海市的房地产还没有完全市场化,但凭借童家老爷子的精明和人脉,童家的事业做的风生水起,童家在悦海市也有一定的地位。

聪明且自我的童家二少爷很是得童老爷子的喜欢,可是二少爷对房地产开发的家族事业并无兴趣,从小就喜欢安静。大学毕业后就到郊区的一个小山村去支教,他想用自己有限的能力去帮助那些贫困的孩子,让他们和城里的孩子一样能有机会去更大的世界看一看、闯一闯。童老爷子知道老二太执拗,反正有他大哥接班,也就随了他的意。

童二少爷在山村里结识了一个同龄人南一风,南一风和童二少爷很投脾气,他话不多却淳朴善良。

童二少爷一开始很不习惯学校的大锅饭,南一风会把手巧的妻子精心做的好吃的营养餐分给童二少爷;山里不比城市,夜里蚊虫比较多,可童二少爷初来乍到毫无准备,南一风便把家里的蚊帐给他送去,还给他准备了山里人自制驱蚊松香木,燃一支保一万平安;平日里,洗澡不方便,南一风也会把这个腼腆的城里男孩邀自家中,换洗衣裤也都一并由妻子给清洗干净。

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让童二少爷很是感动,他对南一风一家的恩情铭记于心,对淳朴的山民们感恩戴德,本来他答应童老爷子在那里待两年就离开的,可就在离开前一个月,南一风在一次采竹笋时,不小心脚下打滑跌入山涧,那熏肉炒竹笋本是童二少爷最爱吃的菜。

料理完南一风的后事,看着南一风的妻子怀里还不懂世事的女儿,童二少爷做了一个决定:留下了,为了南一风的妻女!

南忆风的名字也是为了纪念她的亲生父亲。

童二少爷的决定给了悲痛中的母女莫大的安慰,也重新支撑起了那个眼看就摇摇欲坠的家,但童家却因此而遭受大劫:适逢悦海市房地产产业起步,市场化大潮拉开序幕,悦海市的另外一家建筑公司方家的方圆建筑公司也开始布局房地产,而因为方家的一次诡计,童家的TK房地产公司差点折戟商海,虽然童老爷子靠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最后不但公司保住了,还接连拿下了几个项目,使TK房地产辉煌了一把,只可惜童大少爷因为当年自己的失误急火攻心,落下了病根,在又一次和世方集团(原世方建筑公司)竞争中旧病复发,不幸早逝。

方老爷子本来对二少爷留在山里的事就很不满意,大儿子突然的离世也让他心里承受了太大的压力,加上年事已高,也是突然得了心梗,驾鹤西去。

由于事发突然,童家二少爷没能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他很内疚,但他深知自己就算回归童家也无济于事,因为他根本无意于家族的产业,再说了有大嫂打理,他也不便参与了。

或许是真的怪他没有尽到孝道,或许是怕他回来抢夺家业,童家大嫂林慧在童二少爷回来奔丧时把他痛骂了一顿,她骂忘恩负义,骂他他自私自利,骂他不孝不仁,骂他败坏门风……她要他永远不要回童家。

童二少爷走了,大嫂不骂他也要走,那个安静的村落了,还有一对望眼欲穿的母女在等着她,那个偏僻的小村庄还有几双渴望的眼睛在等着他!

童二少爷当然就是童伯,童大少爷当然就是童凌薇的父亲。

童伯讲完这些,他们也差不多转回了图书馆,天已经暗下来了。

段乌齐没想到眼前这个儒雅的中年人竟有这么多的故事,没想到他的故事这么的凄婉动人。

“童伯,您其实这样挺好的……”段乌齐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你觉得我是自私的吗?我是不是对不起父亲和哥哥啊,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不过,人活着,总要有对有错,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渡过一生啊!”

“您说的对,对和错是相对的,你觉得对不起家人,可您对得起您的好兄弟,对得起忆风她们母女啊。其实,你觉得对的就是对的,很多人都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看问题的,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童伯和段乌齐并排走在整齐的桂花树下,桂花的香气飘满了整个校园。

段乌齐没有觉得过早失去了父亲的南忆风可怜,相反,南忆风是幸福的,他的养父为了她和她的母亲放弃了家族,放弃了外面的世界,放弃了一个可能让多数人艳羡的身份和地位,有这样一位无私的父亲,难道她不应该是幸福的吗?

相反,同样失去了父亲的童凌薇却有些让人怜悯了,她或许应该也有属于自己的梦想,也有属于自己的对未来的憧憬,可在林慧的影响下,或者是在家族名誉的压力下,她必须强势,必须霸道,必须让自己成为不是自己的自己!

南忆风从图书馆高高的台阶上轻盈的走下,她奔向自己的父亲,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童伯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秀发……

段乌齐那一刻竟然憧憬着有一天,南忆风会像今天一样奔向自己,然后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的嗓子里一阵痉挛。

南忆风跟他打招呼说了声再见,段乌齐的嗓子说不出话,他只能用力的和她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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