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场风雪不期而至。随着风起雪落,路上的行人也都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家中,以至于酉时刚过,偌大的洛阳城已然是空空荡荡,人踪难觅。
而就在此时,就在皇宫门前的南北大道上,一辆高大华丽的马车在五十名银甲骑兵的护卫下,奔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来。伴随着急切的马蹄声,一声声清脆的鞭响划破了这雪夜的宁静,在四周回荡。
马车里上,一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男人正斜靠在车厢的内壁上,好似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床厚厚的棉被盖在身上,地板上还有两个炭火盆正在乎乎地燃烧,而就在棉被的里面,那个男人还穿着一件上等的狐裘大氅。可就是如此,他的脸上依然没有汗珠的踪迹,并且脸色惨白,没有多少血色。
那一头皓白如雪的白发,是从他降生之时就跟随他而来,从里到外找不到一丝黑色。此刻在车内火盆的映衬下,正在反射着橘红色的光。
恐怕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病恹恹的男人,此刻正在赶往前去救人的路上。
碾压着路面上的青石板,伴随着那“咯噔咯噔”的声响,那队人马一路疾驰,片刻之间就来到了午门。在午门的门口,起到护卫作用的银甲骑兵各自慢慢的勒住了缰绳,可那辆华丽的马车则是根本就没有停下,而是径直的从午门下面穿门而过,进入了守备森严的皇宫内院。
“敕封胶东王”。马车灯笼上的这几个字,这就是那辆马车主人直闯宫门的理由。
胶东王姜烁,乃是大齐皇帝姜不臣的弟弟。虽然他们二人不是一母所生,但因为姜烁生母离世甚早,因此其自幼被姜不臣的生母李太后养大,所以,他们兄弟二人感情甚笃。
除此之外,当初姜不臣发动统一之战的时候,十几个诸侯国中,被姜烁领兵灭掉的国家就有九个之多。并且因为其用兵如神,善用奇招,所以也被人们成为“白发邪王”。
因此,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姜烁进宫,守卫都不会进行任何的盘查,而是就像今天一样,直接放行。
而他也是整个大齐王朝唯一拥有此项特权的臣子。
进了皇宫的马车依然没有停下,反而有了加速之势。随着距离分割内廷、外庭的乾阳门越来越近,从里面传出来的嘈杂之声也就听得越来越清楚。
此时的姜烁已经悠悠转醒,在听到那阵嘈杂的声音后,他从被子里面慢慢的伸出右手,然后伸出食指和中指,将它们放到了嘴边。
“四方灵动,天地安神;乾坤借法,魂归本心!”随着嘴唇的轻动,一段咒语就从他的嘴里面缓缓念出。而也奇怪,当他的咒语刚刚念完不久,就听见乾阳门里有人喊:“好了好了,陛下安静下来了!”
听到了这声喊,马车上面的姜烁又重新闭上了眼睛,靠在了车厢的内壁上。虽然他那悬着的心稍稍的放下了一些,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又罩上了一层愁云。
“王爷,我们已经进了乾阳门了!”车夫阿福的声音传了过来。
姜烁则轻吐了口气:“殿前停车”。他这声音听上去好像底气不足,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自幼姜烁就是体弱多病,常年靠着各种汤药维持。可谁又能想到,当初那支妖魔大军的统领,就是死在了这个病秧子的手里?
但不管怎么说,当初那支妄图血洗人间的妖魔大军,就这么败在了凡人的手中,彻底的消失了。
听到了吩咐的阿福没有答话,只是一抖缰绳,这辆由七匹骏马所驾驭着马车,就奔着乾阳殿的方向而去。
乾阳殿是乾阳宫的主殿,而大齐皇帝处理政务和就寝的所在就是乾阳宫。整个宫殿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面是上朝以及处理政务的地方;而后面则分布着寝殿以及小御膳房等房间,主要负责保障皇帝的日常生活。
身穿狐裘大氅的姜烁,拄着一根精致的手杖,就迈上了通往乾阳殿的台阶。别看他才三十几岁,但是手杖对于他来说,已是不可或缺之物。
此时已是隆冬时节,帝都洛阳虽然深处中原腹地,但也已经是滴水成冰。而在这样的天气中,天生无法承受寒气的姜烁不由得伸出手捏紧了大氅的衣领,防止寒风从那里灌进去。
而这边厢也早已有人将姜烁到来的消息向皇后和太子进行了禀报。他刚一进入乾阳宫的大门,太子就亲自迎了上来。
“皇叔!”
“太子殿下!”
“皇叔免礼”。太子用双手扶住了想要下跪行礼的姜烁。“皇叔来得正好,我父皇今日突然陷入了癫狂,刚刚才安静下来。你快过来看看!”
“还请殿下带路”。
“皇叔这边请!”
跟在太子的身后,姜烁快步的走向姜不臣的龙榻。
此刻的乾阳殿中已经是一片狼藉。破碎的花瓶、打碎的花盆、散架了的屏风以及被毁的不成样子的字画,外加还有一些一时间难以辨认的物品,诸如此类的碎片铺满了一地。宫女和太监们此刻正在抓紧打扫和清理。
看来这次的情况的确很严重。姜烁在心里面暗自说道,同时,心情也是更加的沉重了。
皇后和御医们都守在姜不臣的床边,而从皇后那红肿双眼可以看出,她刚刚不久才哭过。除此之外,其他的妃嫔以及皇子皇女们收到消息后也全都来到了皇帝的龙榻前,一个个也都是双眼红肿,泣不成声。
但是,还有几个意想不到的人也出现在了这里,那就是天虚观的观主天风道人和他的几个徒弟。
天风道人和姜烁私交颇深,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但今天的情况特殊,因此他们二人也只是互相点头示意。
皇后一直守在姜不臣的龙榻前。姜烁过来之后,他们叔嫂二人在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姜烁就将目光投向了躺在龙榻上的姜不臣。
此刻的姜不臣脸色蜡黄、气若游丝、两腮塌陷、不省人事,很明显已经进入了弥留的状态。
姜烁也是心下大惊。他没想到也就几天不见,一个人却又怎会却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副摸样?于是赶忙向一旁的皇后问起缘由。
红肿着双眼的皇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早朝退班之后还好好的,还命人让我过来一起用午膳。可没成想,用完午膳之后,突然之间就开始发狂,然后就拿着宝剑乱舞。要不是我躲得快,恐怕这时候已经身首异处了……”说到这里,皇后又开始了哭泣。
姜烁听着皇后的话,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活他的皇兄。于是他就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那些御医们。他问道:“你们有什么办法治好陛下吗?”
他的目光从那些御医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而那些平日里自诩为国医圣手的人,此刻却都沉默不语,连和姜烁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见姜烁的目光扫过来,全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见这些御医默不作声,姜烁也毫无办法。但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他问道:“中午的午膳还有吗?”
“都被打碎了”。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和他相仿佛的太监。姜烁一看,原来是身边的贴身内饰安明海。
听安明海这么说,姜烁立刻双眉紧皱,不说话了。他是怀疑有人在姜不臣的午膳中下毒,可是现在所有的证物都不见了,他又该从何查起?
看着陪同自己长大的兄长如今变成了这副摸样,他却毫无办法。因此在心急如焚的同时,一股苦闷和无助之感也是犹如潮水一般的涌上心头,差一点将他淹没。
可就在他深陷苦恼之时,在他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别着急,事情很快就会有眉目了?”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姜烁并没有觉得多奇怪。因为他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和他共用一副身体好多年了。不过他不明白这个声音所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刚想通过意念问一下,此时就只见有一个侍卫从外面跑了进来。
那名侍卫先是一愣,然后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太子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人们也不知道那名侍卫说了些什么,可只见太子脸色突然一变,然后就指着皇后身边的一个太监厉声问道:“说,你到底是谁?!潜入宫闱具体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