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李四娘正晕的不知天昏地暗,就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压着声音小声叫喊,心中正觉不耐,挥手就是一掌拍在了小童的脑门上,“啪”的一声,甚是干脆,李四娘也猛然惊醒,眼神迷蒙中就看见眼前的便宜儿子又是委屈又是恐惧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男子汉像什么样子?!”李四娘沉声说。毕竟他们娘俩儿现在是在船上,隔音并不好,她也不知道时辰,要是这是在夜里又被隔壁的人听见,又是一场官司。
“娘!有……有水匪!”
‘水匪?!’李四娘一惊,心想这不过是艘小型货船,装的货也不过一些便宜货品,不然船老大也不敢放他们这些陌生客人上船,哪里有水匪能看的上,难道这是艘黑船?
才这样想,不知哪里就传来几声大叫,然后就是一声痛苦的闷哼。她被吓了一跳,低声问:“碧草呢?”
小童不敢说话,只指了指被扯得不成样子的包裹,又指了指门外。
‘这丫头莫不是跑了?是了,离了王家,自己又是一个妇人,怕是这丫鬟心思早有浮动。’
李四娘想的更多的是水匪上船,而不是丫鬟跑了这件事。她心中惊疑不定。
她本是胎穿的穿越女,还能见到鬼魂,可是偏生生在了一个古板的老秀才家。
在十五岁前,李四娘不是没有试着拔尖出头,但在古板的父亲和盲从的母亲面前,一切特别都成了离经叛道。直到现在,一想到六岁那年无意间背出前世的诗句,就被母亲偷偷带回娘家,又是灌符水又是被抽鞭子,她都觉得不寒而栗。
那次,若不是一个老尼姑救下了她,她怕是六岁那年就没了。她跟着那尼姑离了家乡,在外走了一年,便没了要改变的心气。
这年头,贫家女子不如狗,被溺死的女婴处处有。
至于跑出去就更别说了。她可真真见识到了现代被拐卖到大山深处的女子的悲剧。十里八乡不是沾亲就是带故,走过一个县城,便要查路引。那时十几岁的她只凭一双手脚,怎么走的出去?
待到十五岁,她就被逼嫁了人,身体逐渐发育起来,也有了力气,可又被夫家长辈嫌弃不够秀美。
这时,她才知道,这地方的男人喜欢的不是她这身材高挑,眉眼艳丽如刀的调调,而是那种弱柳扶风,一吹三倒的病弱美人。
李四娘也不恼,她本就没什么大志向,吃好喝好,有丫鬟侍候,就能让她像个咸鱼一样躺平,何况她那病弱老公还打不过她。偏偏一年前,她老公逝世了。
二十二岁,她就达成了嫁人、生子、死老公的游戏成就,李四娘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她守完孝,带着儿子,借口要回娘家,出了省城,转身就向着南方去了。
可没想到,却在这里翻了船。
李四娘动作却快,她并不是这个时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官家小姐,只是被这个时代差点压弯了腰。
她目光在包袱里的衣服犹疑了一下,立刻拿起了那套男装在身上。客人的客房在二层,船腹部才是货物存放的地方,声音还远,李四娘微微拉开舷窗,外面还半暗不暗,似是傍晚。
李四娘心想:‘是了,这个年代蜡烛太贵,油灯不好携带,自然不能等着大半夜里再劫船,否则两厢都看不见,偷偷上船就行了,劫个什么劲啊。’
门外已经传来慢慢的脚步声,李四娘收回思绪,虽然有些惶急,但也知道此时不能慌乱,指着团成一团的薄被,朝着儿子低声说:“等会你就哭。”
儿子低泣着点头,李四娘自己拿了买来的防身匕首,左手提着矮凳,挨到门边,门缝外面火光渐近,李四娘心中咚咚直跳。
小童果然哭叫起来,脚步声一顿,朝着门这边走近。“哐当”门被踢开,急急走进来一个人,李四娘也不迟疑,左手矮凳先是兜头砸下,手一松,左手顺势按住那人脖子,右腿压在那人背心,右手中匕首,冲着地面上的脖子就是猛地一戳,就和杀鸡宰羊一样,将这个人结果了去。
血溅了半身,李四娘心中却无甚波动,前世文明社会的痕迹早在男尊女卑的教条折磨下剩不下多少了。这次带着儿子远走也是她最后的反抗了,谁挡谁死。
李四娘扯过旁边的汗巾擦去脸上的血迹,示意儿子拿起包裹牢牢背在背上。
偷眼向外望去,刚才听脚步声,人数并不多,毕竟她特意多花了钱,挑了最僻静处的那间客房,旁边客房的人似乎都已经往外跑了——只是远远能听见有男男女女的嘶叫之声响起,然后又是委地的沉重闷响。
不知道算不算前世福利,李四娘的身量比这一世大多营养不良的人高大的多,穿了男装,和他死去的夫君站在一起,怕还是她更为英气俊美,但是她也因此被父亲及夫家嫌弃不像个女人。
这时候倒是好了,至少不会像是这时代的普通女子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她捡起水匪的刀,仔细看了一下,似乎是把柴刀,只是前头磨尖了,略一思量,她就把匕首塞在儿子手中,提着柴刀,迈开长腿,率先走出。
这艘船不过载了十几位客人,大部分都已经逃了出去,远远能看见几具死尸和浮在上面灰蒙蒙的影子,李四娘只当看不见,悄悄走过一个拐角,远远听见几声骂声。
“切!你个小娘皮还敢咬我!”“啪”的一声巴掌声,接着又是另外一个男子的嬉闹。
李四娘皱了皱眉头,本来想要躲开,却听见一声闷哼和撞击声。
她看了看身后的儿子,狠下了心想要走开,眼前却升腾起一阵灰雾,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出现在眼前,神色木讷,却对着她不断作揖,似是恳求。李四娘认了出来,这是萧秀才,这时代男女有大防,她只见过萧秀才一面,见到更多的则是爱笑的萧夫人和他家的丫鬟如月。
这两人莫不是就在那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