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伏在地的雷万钧看到妹子的眼色,并没有急着起身说话。作为当朝硕果仅存的一品将军,雷万钧可以说见证了周正宇的一生。帮着他东征西讨,靖国安民。一生杀戮无数的铁血将军长得确实有些凶神恶煞般的瘆人,微微斑白的两鬓更是为他那副尊容平添了一份严肃。在妹子的反复示意下,雷万钧不得不站起身来,拱手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突然撒手西去,也没有留下遗诏指定继承人。方今我大乾虽然国力鼎盛,但是这天下并不太平,所以在选取继承人时必须慎重。”
太后问:“那依雷将军之意,此事该怎么办?”
雷万钧答道:“微臣以为,此乃天家大事,当由皇太后您独断乾坤。”
一旁的礼部尚书温建业心里不禁一个抽搐,这个凶神恶煞一般的雷万钧还真是粗中有细,竟然想出这么个办法来了,一切都甩给皇太后,自己这些个大臣就可以安全脱身了。另一边,位居文臣之首的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的洛横却心思更深。皇太后不喜欢刘贵妃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而凡妃从来就没入过太后的法眼,这么一来大皇子的优势就极为明显了。高明!这么不着痕迹的为自己的妹子和外甥争取优势,就连久历宦海的尚书大人也不得不在心里写了服字。
而刘贵妃丝毫没有认识到雷万钧这句话后面潜藏着的意图,心里还是那种占尽优势的高傲,全然不知这句话已经把她和她的儿子逼到了一个极为不利的位置。可刘家人也不都是草包,第一个反应过来就是刘贵妃的生父,工部尚书刘志远。这位可是老奸巨猾的油条,雷万钧的小心眼被他一眼看穿,只是这雷万钧把太后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一时间,他还真的不好反驳什么。
“哀家久居深宫,多年已经不理朝政。而皇帝是我大乾兴衰的根本,国祚的传承,老身还是想多听听各位大臣的意见,再行定夺。”太后稳重而不失缜密的说道。显然,老太后也看明白了雷万钧的真实意图,一脚有把球踢了回去。如果这么好定夺,太后岂会谦让。作为历经三朝的后宫之首,太后对整个大乾的形势有着非常清楚的认识。刘贵妃家里在朝廷有一定的影响力,而雷贵妃家里在军队里的实力也不容忽视,选谁都会得罪另一边。
“但是,雷将军说得对,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件事不能久拖不决。内阁大臣们,你们可有什么妥当的办法?”太后直接问了内阁,还想装聋作哑当缩头乌龟的洛横就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
“启禀太后,我大乾立国数千年,此类事情并非本朝独有,臣以为我等可循旧例办理此事?”洛横作为吏部尚书,出身于翰林院,对国史非常熟悉,只是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最好不当出头鸟,不是被逼得没法子了,他会继续选择当鸵鸟,把头埋到沙子里。
“哦,有旧历可循?”太后一下子来了精神,“洛卿家详细说一说。”
“在太宗时期便出现过这种情况,太宗正值英年却抱恙一病不起,也没来得及指定继承人。后来是内阁征求各部大臣的意见,然后报皇太后定夺。”洛横说。
“哀家看这个方式很好,那就这么办吧。你们内阁速速草诏,颁布哀家的懿旨,三日之内给老身一个回复。大丧期间,一切依祖制行事,不得有违。都退下吧。”太后说完,靠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地下跪伏的大臣们也纷纷退去,偌大的皇宫里悄然无声,安静得令人寒颤。
远在西北的离合镇此时也是一片惨淡的景像。拿着那枚缺了角的铜钱,岑丘生嚎啕大哭,矗立一旁的欧阳凤、谭欢、卓伟三人也是泪如雨下,只有那个八九岁的小皇子呆呆的站在原地,满脸悲戚却死死的憋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只是不停耸动的肩膀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哀伤。
“老夫子,别只顾着哭了,你是知道的,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只是比我们估计的晚了两年而已,现在是我们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止住哭声,欧阳凤第一个开口说道。
“嗯,是老夫糊涂了。”岑丘生说,“殿下来此的消息可有其他人知晓?”
“并无人知晓,聂大人一路送我到此,中间没有任何人接触过我。”小皇子说。
“既然是聂武阳亲自护送的,想来不会有问题。”欧阳凤说,“只是不知道现在宫里乱成什么样了?”
“这不是我们要担心的事情。”岑丘生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陛下托付的事情办好。殿下,您来之前,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老师,这是父皇给您的东西。”说完,小皇子脱下外衣交给了岑丘生。
岑丘生接过外衣,仔细摸索了一下,小皇子走上前去将外衣翻转过来,拉住领口的一个线头,奋力一撕,里面叮叮当当的落下来几个物件。
“岑师傅,父皇叮嘱我,只有见到你才能把东西交出来,连聂大人都不知晓这些东西。”。小皇子说。
岑丘生不得不暗赞了一声,皇上还是那么的考虑周详,连护送皇子前来的聂武阳都不知道啊。
岑丘生拾起来,一份是玉蝶,一份是图表,还有一个蜡丸和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这一路上,小皇子看来没有少受折磨,这几个玩意儿藏在身上硌得难受不说,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竟然一声不吭,脸无异色,聂武阳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捏开蜡丸,里面用蝇头小楷写得工工整整的一封密信。
而这封密信上并没有什么深宫秘闻,只写了一首打油诗一样的四句话
遗忘溪边遗忘人? ?星月相映水中央
无边风景无忧境? 长者故里书卷香
看了这四句话,岑夫子百思不得其解,看看这位小皇子,也是一脸懵圈,显然他也不知道。
玉蝶上倒是记载的清清楚楚,皇三子克俭,母皇后廖氏。其余出生的信息详尽无比,还加盖了皇帝的私人印章和宗人府的印鉴。这就是皇三子周克俭的出生证明。
紧接着,岑丘生拿起手上的图表正准备仔细再找找头绪,突然感到如同地震一般房屋开始震动,轰轰的爆炸声在四周响起,久历战阵的人都能听出这是红衣大炮的声音。紧接着,呐喊声也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