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牧羊少年
公元1180年夏,又是一个草长水美的季节,在遥远的北方草原之上,阴山脚下,更是水草丰美,是蒙古人的天然草场。
此时,在一片不是很大的草场中央,有着大约一百多只的山羊正在低头吃草,而在羊群旁边的大石头上,却是有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坐在那里。午时的太阳晒的大石头上暖烘烘的,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大石旁边却是趴着一只邋遢、不起眼的黄色小狗,它仿佛没有任何的烦恼一般,耸拉着耳朵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可是这个少年却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全身肌肉紧绷起来,也不理会自己身上那套肮脏破烂的羊皮外衣,只是在嘴里默默地数着数字:“一、二、三……”,直到他将数字数到了七十九的时候,全身缓慢放松了下来,只见男孩嘴角略有笑意,自言自语道:“比昨天又进步了九个数字呢。”然后眼神忽地变为刺骨的凛冽,心中狠狠地说道:“等我练好了功夫,一定要给爹爹妈妈报仇雪恨!”随即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再看看自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导致的略显单薄的身体,心中不禁又气馁不已,总觉得报仇实在是遥遥无期。
摇了摇头将心中的那种无力感驱散出去,少年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单眼皮的小眼睛显得熠熠发光,挥手招呼大石头旁边的小狗:“铁蛋,走吧。”那只黄色杂毛小狗听到少年招呼,兴奋地绕着少年转了两圈,跟在了少年的身后。
少年名叫刘义章,是宋朝人氏。其父母是在宋和金之间常年往来做生意的商人,二人靠着不断的奔波和努力终于在几年之后很快的发家致富,成为了金国平阳境内数一数二的富贾之家。
在刘义章十二岁的时候,由于刘义章的父亲一次醉酒在外露财而导致被平阳守关张宗狭所妒忌。张宗狭秘密了解到刘义章一家在金国并没有什么可怕后台之后,便私自调动军队给这一家随意安了一个罪名而满门抄斩。也幸亏刘义章的父亲常年做生意的时候还算得上豪爽,在平阳也认识了几个算是知心的好朋友,最后才只能勉强将刘义章给救了出来,刘义章的父母均没有逃出张宗狭的毒手。
其时宋朝和金国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张,众人将刘义章救出来之后南下无路,又各自惦记着妻儿,不可能照顾刘义章一辈子,只好给了些钱让刘义章北上自寻出路。
也许是造化弄人,小小的刘义章竟然也是犯了和他父亲一样的错误。这小孩子不懂得财不外露,在进入草原上买东西的时候被人窥得钱财而抓了起来,不过天幸当时那个蒙古人并没有打算杀人灭口,只是将刘义章带回草原做了自己放羊的奴隶。
刘义章吃尽人间疾苦,所以处处倒是小心谨慎,从来不敢违背半点自家主人的意见,就算是夺财之恨也只是慢慢记在心里,这几年也算是相安无事的度过了。
就在刘义章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却是看到从小山坡后面慢慢拐出三四百只羊来,眼看着就要和刘义章的羊群混在一起了。
在草原之上,各个羊群之间最忌讳的便是混合在一起,这种很不容易分开还总是因此造成纷争,刘义章当机立断,口哨一吹,然后冲着羊群指了一指,只见刘义章身边的小黄狗铁蛋如箭头一般窜了出去,速度之快竟然和它的实际身体不成比例,几乎就是在几个呼吸之间便跑到了两拨羊群中间,冲着无端闯入自己领地的羊群大声吼叫起来。
新进入的羊群本来缓慢的吃着草,忽然被这一阵狗吠惊吓,纷纷掉头回跑。刘义章见这群羊要被赶跑,也是顿时放下心来,准备招呼铁蛋回来。哪知羊群刚一掉头,却从小山坡之后传来一阵爆裂的狗吠之声,声音远远大过铁蛋,更是比铁蛋的声音多了一丝浑厚。刘义章一听,便知道那是大狗发出来的,心中却也没有丝毫惧意,继续催促铁蛋驱赶羊群。
刘义章的羊群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后来来的这群羊却是被两只狗驱赶的不知道该往哪走,纷纷向着两侧奔去。这片刻之间,刘义章便听到从山坡之后传来一阵马蹄之声,来得极快,几乎眨眼之间便从山坡之后饶了出来,却是有五匹高头大马,其中四匹上面端坐着四个体型粗壮的大汉,均是一脸煞气,倒是把刘义章吓了一跳。
在四个彪形大汉中央,却是有一个和刘义章一般年纪大小的男孩,也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脸上稚气未除,却平白多了一丝阴霾之气,看了便让人不舒服起来。
五人却是并没有管四散的羊群,而是驱马来到刘义章面前,其中有一个中年男子问道:“喂,小孩,为什么要驱赶我们的羊群?”
刘义章见众人衣服穿戴整洁,不似受苦的牧民,几年的奴隶生活让他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恭敬地说道:“这位大人,你们的羊群闯入了我家主人的草场上了。”说罢便将和五人领得那只大狼狗对峙的铁蛋吆喝回来。
随着刘义章的吆喝,众人才看清了刚才驱赶羊群的竟然是一只不起眼的小黄狗。和自己家的大狼狗比起来,这只小狗就和大人与小孩子的差别一般。
骑在马上的小男孩眉头一皱,他明明看到刚才自家的大狼狗竟然有些畏惧这只小黄狗,当即不悦道:“阿日斯楞越来越没有出息了,回去把它给我杀了吧。”刚才向刘义章问话的中年男子听到后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草原上几乎人人都爱狗,刚才他也注意到了阿日斯楞和铁蛋的对峙,也感到非常好奇。不过草原上很少有杀狗的现象。除非是自家养的狗背叛了主人才会遭到杀身之祸,这中年男子当即走到少年面前,说道:“札木合少爷,我看这牧羊孩子养的那只小黄狗大有古怪,估计不是阿日斯楞懦弱。”
那被叫做札木合的少年一听后也是一愣,复又细细看了一眼铁蛋,觉得还是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便出声问身边的大汉:“布贺,我看这只小黄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叫做布贺的汉子听到主人询问,恭敬回答道:“这黄狗在草原上我从来没有见过,不过上古相传,狗类也有着一种叫做血脉威压的东西。”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刘义章的羊群和刘义章的打扮,才又道:“不如我们将这只小黄狗带回去让部族里的老人看看,说不定是一只神犬。”
札木合一听大喜,随意看了一眼刘义章,慢慢说道:“你的主人是谁?”
刚才札木合与布贺的交谈都是说的悄悄话,刘义章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此时听到这少年问话,当即回答道:“我的主人是住在西边的阿木尔。”
札木合从未听说过此人,便扭头问布贺,布贺说道:“阿木尔是住在西边的一个单身汉子,性格懦弱。”札木合一听心中顿时一宽,虽然阿木尔也算是自己部族的一位成员,但是擅自抢夺自己部众的牲畜是要受到惩罚的,不过听布贺的意思,随意抢夺这阿木尔的奴隶养的一条狗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不传出去便没事了。
札木合当即眼珠一转,布贺早已明白他的意思,驱马走到刘义章身前,居高临下说道:“你刚才驱使这条来历不明的恶狗惊扰了札木合少爷牧羊,理应罪该万死。但是札木合少爷天性善良,就放你一马,不过你这条狗必须得交给我们处置。”
说罢也不理刘义章同不同意,便下了马来要去抱刘义章身边的铁蛋。
刘义章大惊,铁蛋可以说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这只狗是几年前刘义章从金国逃到蒙古的时候路上捡到的。当时看这只狗孤零零地趴在路边,竟然生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将这只狗抱上继续逃亡。不过这只狗也确实出乎刘义章的意料之外,半路上刘义章曾经多次受人殴打,铁蛋自然也不能幸免,不过让刘义章吃惊的是不管受多重的伤它都能恢复过来,所以刘义章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铁蛋。更让刘义章郁闷的是这三四年过去了,铁蛋不管怎么吃都一点也没有长大的迹象。
和铁蛋相依为命了几年,刘义章自然不能让人将铁蛋带走。正要侧步挡在铁蛋身前,却发现铁蛋竟如通人性一般,知道这人对它不利,瞬时跳了起来,向布贺的手腕上咬了下去。速度之快,竟然让布贺这种中年勇士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铁蛋也是极为聪明,一口咬下四个血红窟窿,马上收嘴跃回了刘义章身边,等到布贺吃痛想要甩掉铁蛋的时候,胳膊上已经是空空如也。
布贺大怒,也甚为丢人,被这么小的一只杂毛狗咬伤,传回部族之中肯定会成为人们的笑柄。越想越气,当即从腰间拔出一把一米来长的弯刀出来,凶神恶煞的向铁蛋扑去。
刘义章此时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怪叫一声,揉身扑到布贺身前,将铁蛋护在身后。双手瞬间抱住布贺的熊腰,想要将布贺摔倒推开。
不过刘义章才十六岁,身体和布贺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布贺老腰一拧,便将刘义章甩了起来。
不过刘义章虽然被甩到了空中,双手却还是死死地扣在布贺的腰上,布贺被刘义章拖着,无法移动,当真又气又急。双拳不住地落在刘义章背上。
刘义章本来因为营养不良身体就较为懦弱,此时被布贺在后背上狠狠地砸了几拳,五脏六腑内翻腾如海,嘴角已经忍不住喷出了好几口鲜血。
铁蛋见主人被殴打,顿时如发狂了一般朝着布贺咬去,不过这次铁蛋却学了个乖,见布贺手上握着弯刀,也不敢跃起攻击,只是在布贺的脚下时不时地咬上一口,让布贺也是疼痛难忍,对刘义章下手便越发重了起来。
刘义章只是知道要死命地保护自己最后的一个亲人,死活不松开手来,布贺也是没有办法。忽然听到不远处骑在马上的札木合大声说道:“布贺,你手上拿着的难道是烧火用的木柴?”
布贺听到,顿时惊醒,知道札木合已经同意他杀人,便将手中弯刀调转开来,狠狠地朝着刘义章的后心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