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皇上为朝政之事渐渐忙了起来,这几日几乎日夜待在乾清宫里,她担心他的身体,三餐都亲自送了膳食去,可就算是自己亲自去了,也只是在乾清宫门口远远看一眼,因为又怕自己让他分了心。
其实她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就算是无意中遇见了也是极其忌讳的事儿。而乾清宫又是皇帝御批文书的地方,多少敏感的东西在里头。
皇上自从登基之后,因为魏忠贤余党刺杀一事,疑心也越来越重,想到那日在乾清宫皇上陡然变冷的脸色,她没来由地又是一阵心慌,以后还是避讳些好,他待她再好,有些事也必须有分寸。
而懿安皇后这几日也因客氏之事忙了起来,她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得每日在永宁宫里待着。
闲来无事,便弹起了相思缘,她的琴艺许久没练也没见生疏,再加上那相思缘的音色也是极好,每每一曲下来,不仅永宁宫,就连其他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围在永宁宫外细细听着,而知道这琴音出自她手之后,对她亦多了几分惊叹和赞许。
南若宸偶尔也会在没人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也不多说话,只是教她练练飞针的功夫,但是那眸子里,却明显多了些从前没有的东西,那种东西,连南若宸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这日子也算悠闲自在,她的心里也慢慢平静下来,倒是筎肆这丫头,哪受得了终日待在这永宁宫,一有机会就嚷嚷着要到处走走。
她终是受不住筎肆的软磨硬泡,随意带了几个人出了永宁宫。
她也不乘轿,出了永宁宫,顺着永宁宫后面的一条小石子路慢慢的走着,看着筎肆蹦蹦跳跳的样子,她和锦云嬷嬷对看一眼笑了起来。
“筎肆这丫头,从小被我宠坏了,进了宫还是没规没距的,锦云嬷嬷,你可得替我好好管教管教这丫头。”她看向跑在最前边的筎肆,眼神里也满是宠溺。
“筎肆姑娘有福气,从小跟了娘娘,娘娘待下人宽厚,所以筎肆姑娘才能保持如此干净的性子呢,这性子难得,奴婢又为何要去管她?只是平时多注意些就好了。”
她笑得颇有些无奈,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
她如何不想让筎肆的纯净一直保持下去,可是她又何尝不知,这深深宫闱之中,这又谈何容易呢?不过不论如何,她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好身边的人。
她和锦云嬷嬷一路说着话儿,一路看着路两边的花草,觉得疲累了,就在那假山石上坐一会儿,小半个时辰下来,她倒并不觉得累。
锦云嬷嬷见她这样,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兴致高时,随手扯了几根柳条儿编了个小篮子,一路摘了些她喜欢的花儿草儿的,放在里头,倒也好看。
正高兴着,突然一阵抽嗒嗒的哭泣声从假山后面传来,那人哭得伤心又委屈,她不禁锁住了眉。
她站起身子,循着声音走去,只见人影一闪,假山后转过一个身穿粉色宫女装的女子来,约摸个十二三岁的模样,正满脸是泪。
那宫女见了她,更是哆嗦成一团,只是叫着,“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这可怜的模样看在她的眼里,她心里不由一软,倒有不忍心训斥她,当下软声道“你在做什么?好好儿的,你作什么哭了?”
“这… … 这… … ”那小宫女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锦云嬷嬷看了看她的脸色,过去对跪在小宫女道,“娘娘问话呢,怎么回事儿? "
好半晌,她才平静了些,抽嗒嗒地说着:“奴婢……奴婢是翊坤宫的宫女清荷,还请娘娘恕罪……是奴婢自己做错事,受罚是应该的……”
说完,她又拼命地叩头:“奴婢该死,惊扰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清荷,你别跪着,起来说话。”
小宫女颤颤巍巍起来,身子一哆嗦,竟然忘了规矩,抬头张惶的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泪水汪汪,很是楚楚可怜。
而清荷的额角上已是血肉模糊,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但仍有鲜血随着脸庞缓缓流下。煞是触目惊心!
按理说,这翊坤宫的宫女她不宜插手,但看着清荷可怜的样子,她着实不忍。
“锦云嬷嬷,先将清荷带去永宁宫,柒默,你赶快去宣太医来!”说着,便急匆匆地将清荷带回宫去了。
太医收拾好清荷额头上的伤口,才发现清荷身上还有几处烫伤,又细细做了处理,而此时清荷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锦云嬷嬷看着清荷满脸悲怜:“清荷姑娘,你是做错了什么事,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她也好奇地望着清荷,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可进了宫,命运便由不得自己。
“今日,奴婢给袁妃娘娘奉茶,错将娘娘爱的玫瑰花茶泡成了茉莉花茶,娘娘生气,便将那杯子和热茶打在了奴婢身上……”回想起这些,清荷的眼泪又簌簌地流下来。
“你家娘娘平日里都是这样待奴才的?”她蹙眉。
“那倒也没有,只是娘娘禁足这几日脾气异常暴躁,几乎宫里的人都挨了打,只是奴婢的伤比他人都重些。”
“小姐,清荷好可怜,将清荷留在我们永宁宫吧!”筎肆听了清荷的事,心里早就又气又怜,巴不得将受了苦的宫女都弄到永宁宫来。
而听到筎肆的话,清荷的眼里也放起了光彩,似是有所期待。
锦云嬷嬷却摇了摇头:“清荷,虽说你受了委屈,但毕竟是你自己先做错事,娘娘责罚是应该的,我们做奴婢的,平日里做事可是丝毫都马虎不得的,这次,你也该长些记性。”
“锦云姑姑教训得是,清荷记住了。”
她看在眼里,也只能叹了叹气:“你家娘娘刚失了孩子,这又被皇上禁了足,心里难免有些愤懑,你是翊坤宫的人,本宫也不能将你留在这里,你先回去,平日里小心些伺候吧。”
“小姐,你怎么……”筎肆听到她的话激动起来,可被锦云嬷嬷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清荷的眼睛里还是止不住的失落,说了几句感激的吉祥话,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