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里,有人托着她的身子,往她的口里灌着温热却苦涩的液体,她本能的抗拒着,那液体从她的口角流出,随即有人拿着软软的巾帕拭去。耳边有人嘤嘤地哭泣,仿佛是筎肆受了委屈时不敢张扬的呜咽声,又像是她在穿越时掉入海中时声嘶力竭的呼喊。
她逐渐失望,然而正要放弃时,而又娇嫩的声音,她心里一愣,她竭力的想要听清楚,那声音却渐渐变得飘渺,她渐渐失望,那声音却突然间又似在耳边,哭声清晰,就听那声音说起话来:“母妃,我好痛,你为什么不救我……”
“孩子……”她不由一声惨叫,猛然大睁开来的两眼,直直的对上面前正俯身看向她的人。
对着眼前这双充满了焦虑充满了关切的眼睛,她有一瞬间的迷茫,呆呆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那双眼睛的主人明显的被她吓了一跳,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很快就转变成了惊喜,道:“歆儿,你醒了么?"
边上有人也跟着叫道:“娘娘,您醒了?"
她愣愣的看看不停往她眼前凑来的睑,一阵微微的风吹过来,她的身上有寒津津的凉意
原来不知何时,自己身上的衣衫早已全被汗意浸透了。
边上突然冲过来一个人,一把抱住她的身子哭了起来,“小姐,你醒了,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 呜呜… … ”
她眯了眯眼,费了很大的劲才看清楚,抱住她的人是筎肆,只见她面容惨白,泪流满面,神情里满是焦急和惶恐。
她的神志开始逐渐的清醒,环顾四周,锦云嬷嬷和柒默等全都流着泪看着她,而她正对面那双关切无比的眼睛的主人,正是皇上。
看着皇上疲惫憔悴的脸,她突然间很是不安和内疚起来,自从进王府以来,她总是这样的状况不断,然而尊贵如他,一次一次的为她担心,一次一次的为她焦虑,再没有安生的时候。
他现在到底是一个帝王呵!对她,他真的是情深意重到了极点!
她突然觉得,也无怪别人总是想方设法要来算计她,如此英挺俊雅的男子,亦是她们的良人呵,凭什么他的心总在她的身上,换作是她,只怕也是要心怀嫉恨的吧?
“信……”嘴角含了凄婉的笑,她歉意的费力伸手抚向皇上的眉头,他的如剑般直插鬓角的眉头,此时因为担忧而紧皱成一团,看得她的心莫名的跟着紧了起来。
他捉住她的手,贴在他的睑上,声音有着些微的嘶哑,道:“歆儿,你… … 你怎么样?
她浅浅笑着,微微的摇头,颤着声歉意道,“臣妾身子太过无用,要皇上担心了,臣妾真是罪该万死… … ”
话未出口,就被皇上以手掩住她的口,他恼道:“胡说什么!"
她已经想起周皇后说的话,心里陡的又痛了起来,别国脸去不再看他们。
皇上的脸色一沉,然而看了看她,他又是竭力压制住脸上的怒意,问她道,“听奴才们回察说,皇后和袁妃来祝贺你被册封贵妃,可她们一走,你突然就口吐鲜血,晕了过去,歆儿,你告诉朕,她们跟你胡言乱语了什么,将你气成这样?"
可这一切,她又如何说得出口,只是默默流泪。
皇上忽又想起她做梦时的呓语,神色担忧地望向她:“歆儿……你……你都知道了?”他想尽办法隐瞒这一切,终究还是让她知道了?而且还是她身受重伤的时候?
皇后和袁妃又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竟敢在这种时候告诉她这些,到底是何居心!他脸上忽而浮上冷冷的寒意。
她被他这样一问,不由背过脸去哭了起来,口中却是止不住的一阵咳嗽,吐出的痰里,竟然带了点点的血,皇上和锦云一见,不禁白了脸。
她却是不以为意的,心里直被悔意覆盖淹没,她缓缓的闭上眼不再看他们,然而眼里的泪却如冲破了堤坝的洪水,奔泻泛滥,再不能被自己控制!
耳边有皇上竭力压抑的暴跳声,一连声的催促着太医进来,这边宫人们等也全都慌了起来,到底还是锦云嬷嬷冷静些,温言好语的将哭得伤心的筎肆劝住,又命殿里其他服侍的人全退了,只留她自己带了柒默在里面伺候着。
江太医急急的进来给她请脉时,只听锦云嬷嬷在一边轻声安慰道,“皇上放心吧,娘娘只是身子较弱的缘故,加上前不久中了刀,又中了毒,这样前后一夹,才有了今天的晕厥,只要娘娘宽心静养一段日子,自然就好了。”
她这番话,像是说给皇上听,又像是说给她听,皇上沉默了半晌,方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是有理。”
此时江太医已经把完了脉,起身回察道,“回皇上,娘娘的脉象虽然还有些不稳,但已经比开始时好了许多,臣开几味安神定心的药,再静心调养几日,就无大碍了。”
他停了停,又道,“娘娘只是忧愤过度,加上身虚体弱,方才有今日之事,平日里只要宽心无虑,自然就不防了。”
江太医的话,让皇上很是松了一口气,他命江太医退了出去,自己轻轻的坐到她的身边,温柔的抚去她脸上的泪。
他的手指有微微的凉意,抚在她的肌肤上,如夏日清晨清冷的露珠,一点一点,润进她的心里,他说,“歆儿,那孩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可是歆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来日方长,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的话一落,她的身子猛然的颤抖了一下,心肺如被谁死命的在手里扭动般,那刺心的绞痛让她有喘不上气的感觉,她捂了嘴,死命的将头埋在了薄薄的丝被里,再不肯抬头。
他轻拍她的肩膀,幽幽的叹了口气,想安慰她却又怕再惹了她伤心,只是默默的坐着,一言不发,良久,直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他这才起身,对着锦云嬷嬷等嘱咐了几句,去了。
她侧耳听着他的脚步渐渐的去的远了,这才睁开眼转过身来,锦云嬷嬷守在她床边伺候,筎肆一个人坐在边上默默掉泪,她的泪水开始疯狂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