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皇宫举行盛大宫宴,皇上似要全京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喜得公主。本来宫中只有皇上、皇后、懿安皇后及各位太妃有资格设宴,可皇上却执意将宫宴的地点定在承乾宫,似要借坤兴公主之名,将这复宠的风刮得更猛烈些。
因为是坤兴公主满月酒,所以就算皇后手中抱着皇长子,也得让位偏后一些,她皇后的风光被抢了不说,倒连她宝贝的皇长子的风光也被掩盖了,虽然皇后极力隐藏,还是藏不住眼底的不满和不甘。
她默不作声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抱着坤兴公主坐在皇上的身边,身上的黄色烟罗纱用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下束黄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风髻雾鬓斜插皇上亲赏的流光钗。
清亮含情的凌波目,含丹如花的樱桃唇,肤若凝脂,眉似墨描。眉宇间的笑意却达不到心里,隐隐中总透着丝丝的漠然和高贵。众人跪在脚下,山呼着万岁和千岁,那一种感觉,让她似有不真实的错觉。
而她的父母田老爷田夫人也在跪拜的众人之中,而她自上次信带她微服出巡时带她回了田府一趟,至今都未曾见过他们,遥遥对上田老爷田夫人的目光,收到二老眼中关切的询问,她知道,他们是听说了清禅寺之事,想要上前来一问究竟,却又碍着礼数不敢上前,只得以眼神交汇的方式告诉她他们的担忧。
她眼眶就这么没来由地湿了,朝他们努力点点头,用眼底的笑意告诉他们,她过得很好,请他们不要担心。
一旁,信抱着坤兴公主,让人都看着他可爱的公主,仿佛这真是他和她的孩子。坤兴公主也大胆,也不哭,也不闹,张开眼睛,在努力地看。偶尔间,还会忽然咧开嘴笑出来,乐得信直亲着。在众人的面前,他毫不掩饰着他对公主和她的疼爱。
她禁不住想,当初皇后的儿子烺办满月酒的时候,他是不是比现在更高兴,她也忍不住要怀疑,他对公主这般,是因为真的喜欢公主,还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依旧宠着她?或者,还是因为皇后如今风头太盛,皇上需要她去分一分皇后的权势。
满月酒的祝词大多是长命百岁岁岁平安等,她微笑着一一点头,代公主收下好意的祝福。
这时,方才人款款而上,向皇上及她举杯道:“臣妾祝公主尽享荣华,永得天佑。皇上与贵妃娘娘真是天赐良缘,花开并蒂。惹得我们这些姐妹们好生羡慕呢。”
皇上闻言,将坤兴公主放回她怀里,朝方才人举杯道:“方才人越来越会说话了,只是田贵妃身子弱,朕陪你喝一杯如何?”
皇上许久未曾正眼瞧过方才人,如今主动与之共饮,方才人自是受宠若惊,忙敛了姿态恭顺道:“谢皇上。”
一旁的路诺歆带着迷离的笑意看着这一切,明显感觉得到身后一道炙热的目光,似要将她烧尽融化,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这道目光来自何处。
她并未闪躲,而是无意识地靠近了信些。这里,信还旁若无人般地给她布着菜,全是她喜欢的清淡口味,这一连串如同平常夫妻一般的亲昵举动下来,前来恭贺的各位文武官员自然也懂皇上的心思,自是百般恭维,将她和信夸得只因天上有,鸳鸯鸟,比目鱼,极尽言辞投帝王之所好。
惹得众妃嫔眼中闪过各色复杂神色,有钦羡,有妒忌,更多的则是敌视。
这倒也正常,本以为她是一颗倒下的大树,经过清禅寺一事之后,皇上对她已经心存芥蒂,她此生再无出头之日。谁知她竟借着王顺妃的孩子东山再起,怎不叫人心恼。
最先沉不住气的自然是袁妃,也不顾这是满朝文武之下,出言讽刺道:“皇上和贵妃娘娘恩爱无比,不然如何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公主,不过比目鸳鸯固然可羡,只是如何比得上龙飞凤舞时?”
袁妃此言一出,方才人面色尴尬起来,慌忙在皇后面前跪下道:“臣妾无意冒犯,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而方才说过那些恭维话的人,都面面相觑,看看偷偷打量着皇上和皇后的神色,皇上似未曾听闻一般,靠在座椅之上半眯着眼,自斟自饮,而皇后怀里抱着皇子,脸上虽然带着隐隐的笑意,但是却残留着掩饰不住的怒意。
方才人拿着空酒杯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将手中的公主交给奶娘,款款上前,微微福身道:“今日坤兴公主满月,各位替公主高兴多喝了几杯才多说了几句,还请皇后娘娘饶了众位。臣妾无意冒犯皇后娘娘凤威,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她垂首低眸的样子与回宫这几个月来晨昏定省之时一模一样,皇后似乎看惯了这副模样,面上露出几丝不屑,也不顾她正屈膝行礼,只专心哄着怀中的孩子,似要人知道,她怀中抱着才是最尊贵的皇子,而她的凤威也不容置疑。
见皇后如此,她和方才人将头压得越发低些。
而素闻皇后和贵妃不和的大臣们此刻也亲眼证实了这一幕,此情此景看来,更是证实了皇后欺压后宫妃嫔的传言,特别是方才说她和皇上鸳鸯比目的那些大臣们,心中的天平在这一刻早已斜向了路诺歆这一头。
皇后许久没有命她平身,她忽略掉皇上脸上的不悦,跪地道:“臣妾知罪,臣妾愿为皇后娘娘献舞一支,请皇后娘娘恕罪。”
看见恭顺地跪在庭下的她,皇上依旧自斟自饮着没有说话,皇后见皇上如此,加上皇上前段时间对路诺歆的冷落,而且如今她亦生下皇子,自认如今无人能与自己抗衡,便大胆了些,可是要路诺歆在大庭广众之下献舞出风头,她却是不想的,连头也不抬便挥挥手道:“献舞就罢了,今日坤兴公主满月,你作为公主母妃不能失了仪态,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