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则宫里传出的消息迅速传遍大街小巷:清禅寺佛祖显灵,前几日的清禅寺面临的大灾中,奉旨祈福的贵妃娘娘安然无恙,事发当日,在一名宫女和两名侍卫的誓死保护下幸免于难。
皇上大喜,欲亲自迎接贵妃回宫,并赏此宫女和侍卫金百两,官职连升三级,皇上已命太医前去为其治伤,并特赐回宫养伤,以彰其功。为彰显皇恩浩荡,且已下旨花重金重修清禅寺,同时,下旨命东厂尽快破案,以安民心。
除了梁太医的一切,其他的事情真相她早已让思铭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皇上,她不知道思铭用什么方法说服皇上允了这件事,不过,她终究还是赌赢了。他终究还是帮她摆平了所有的流言,并按她的要求将南若宸和流尘接进了宫,以这样好的理由,就算有人知道些什么,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而佛祖显灵,重修清禅寺,还恰到好处地安定了民心。无疑,他总是能利用好任何一个理由去维持民间的安定,以便他更好地统治他的国家和子民。
事情走到这步,她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宫,可是她知道,她和他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当皇上明黄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停在农庄之外时,她已经在宫人的伺候之下身着贵妃朝服等在门口。
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的正紫色烟罗纱,下束正紫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手挽正紫色绣罗纱。
三千青丝倌成优雅的贵妃髻,髻上斜插七尾凤钗,更突显其高贵气质,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而流尘一身宫女的装扮站在她身边,只觉此时的路诺歆清冷而淡漠,少了平日的亲和,许是身上朝服的装扮的缘故,多了几分贵族气质和不怒自威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身后是坐在轿辇之上的南若宸,他深深的眸光一直定在一身贵妃朝服的她身上,越发觉得她离自己遥不可及,因为她浑身自然散发的清冷气息,使她看起来让人无法企及。
再往后,便是一身侍卫装扮的梁太医和众多低垂眉眼宫女分立两旁。
道路两侧,伏跪的百姓无数。有看热闹的,有崇敬膜拜的,也有挤破头只为一睹帝妃尊容的。
在两万禁卫军之首,信一身明黄的龙袍负手而立,袍子上的龙袍随风摆动,袍子上的九条龙逼真得似翩翩于飞,头顶的龙冠在正盛的阳光之下,散发着熠熠的光芒。
他扫了众人一眼,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立于龙辇之上,向她伸出手。
两旁围观的少女们望着他满是钦羡和仰慕,更为他嘴角温柔的笑意倾倒,其他百姓亦觉这皇上亲近而温和,可是只有她知道,他的笑意仅仅停留在嘴边,因为他的眼底并无一丝笑意,而是深不见底的冥黑。
出宫之时她未曾想到,再次回宫之日,再次和他见面之时,竟会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她不知道,他以这样大阵势来接她,究竟是她的风光无限还是她的万劫不复,她亦无法想象,回宫之后她要面对的将是怎样的场景,但是到了如今这一步,她不能退缩,只能迎头而上。
朝身边的流尘点点头,她步履稳健,衣履当风,踏着脚下的青石板,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南若宸看着她那样决然的脚步,心遽然一慌,她此刻,正从自己的世界,一步一步走向皇上的世界,从此以后,他再也抓不住她,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抓住过……
而皇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有一丝欣喜和庆幸闪过,但是很快就被掩盖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夹带着细碎冰雪的深邃。他是君临天下的皇上,是一国之君,纵然再宠爱谁,也不容任何人触犯他的底线,这便是一国之君的威严!
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光里,她只觉这短短的一段距离似乎没有尽头,察觉到他泛着杀意的目光转移到身后的南若宸身上,她嘴角忽然泛起一丝嘲意,现在该理直气壮的不是她么?
她对他从没有做过对不起的事,就连心上的越轨都没有!只是他不信,他是那样的多疑,他早已对南若宸起了杀意,她怎么能指望他信!
而且那晚,若不是她因为担心南若宸的伤而离开,作为一个贵妃,如何能带着不洁的身子回宫?那么她现在连活的资格都没有,她的下场便和筎肆一样!
筎肆,小冬两条人命,还要锦云嬷嬷所遭受的侮辱,她倒要问问,龙辇之上的男人,这一切他要如何交代?还是像以前那样躲在幕后操控一切,维持着后宫表面的平静?这次,她决不允许!
站在龙辇之下,固执地不肯抬头仰视于他,而他并未带其他的轿辇,所以宫人们搀扶着将她送上龙辇,与他并肩站在龙辇之上时,迫于四周各色的目光,她将手放入他摊开的手掌之上,依旧是那样温暖的掌心,那里依旧是她曾依恋的温度,可是如今,为何一切都这样讽刺?
四周众人岂知帝妃内心所想所念,今日终于得以一见帝妃容颜,只觉立于龙辇之上的两人无比般配,道旁所有民众跪地大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轻挥衣袖,示意众人平身,她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朝南若宸的方向望去,朝他扯出一丝笑意,却在此时,感觉到缠在腰间的手臂骤然一紧,抬头,对上他的眸子,那里盛满极力隐忍的怒意。
她只好收回目光,脑子混沌一片,如今的他,可还有半点当初温柔如水的模样?撕开温柔的外衣,褪去孩子般的笑意,仿佛从前那般的温柔只是幻觉。而他充满妒忌和猜疑的心如何还能相信别人?这样冰冷的他如何还能温暖她的心?
被他握着的手,虽然有他的温度,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随着一声长长的“皇上回宫!”,他转身进轿辇,手上还不忘拉着她,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为了做戏给百姓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