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正是雨季,也不知道这些天南若宸是在哪里落脚,她带着南若宸往山上走,这些天时常在弥勒佛脚下弹着琴,对于这一片的情况也早已了如指掌。
有些看不清,而且青石板上有些浅浅的青苔,南若宸在前面走着,一手牵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在这山林之中。
那山峦之下,隐隐中起伏的林木,夜里的鸟,冷如鬼叫一般,叫个不停。
小心地往弥勒佛铜像走去,她知道弥勒佛的底座之下是有一个小屋子的,而那个地方,曾住着守山的僧人,但有人说如此对佛祖不敬,这个小屋子便被空了出来,她也是有一次与锦云嬷嬷、筎肆及小冬上山时,忽遇一场大雨,小冬慌乱间找到这个避雨的场所。
带了南若宸进去,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南若宸身上的伤,只能到明天去取了药才能过来给他治疗了。
南若宸随身带着火石点了灯,这屋子里虽然脏了些,但生活用具之类还是一应俱全的,给南若宸养伤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南若宸用袖子抹干净脸,将散开的发,都整理着。他擦着手,然后将外面的衣服脱掉。那动作,那般的熟。
她闻到了血腥之气,越发的咬着牙,大气也不敢出,默默退了出去。
南若宸却坚持要送她回小居,她没拒绝,因为正好有话要问他。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短短的沉默后,南若宸道:“不过是些江湖恩怨罢了……”
“南若宸,我在宫里猜来猜去已经累了,不希望你也不跟我说实话,嗯?”南若宸在江湖之中行事谨慎,处事圆滑,就算与人结怨,也不至于下如此重手,更何况一般的江湖人士,根本不是南若宸的对手。
听了她的话,南若宸有些无奈,又咧嘴一笑:“路诺歆,女人太聪明可不好。看来还真不能做错事,不然每次都让你抓到。”南若宸似乎并不打算回答,想要转移话题。
“谁叫你一身是伤,而且伤得那样重,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你这是准备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她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热,并不接受他随意的敷衍。
南若宸无奈地笑笑:“对。你猜得对,追杀我的人并非是江湖中人。这一次,可能事情比较大,我经过这里的时候,就想来看看你了。”
追杀?她倒吸一口气:“是宫中的人在追杀你?”希望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他已经答应过放南若宸走,若是派人追杀,那便是违背他对她的承诺。
南若宸眼神有些闪躲,并不直面回答她的问题:“怎么不会笨一点?”
“是谁?为什么要追杀你?”她停住脚步,直视南若宸的眼睛,逼得南若宸无处闪躲,她需要一个答案,她怕,她爱的那个人竟是如此不堪。
南若宸若无其事地笑:“路诺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爱你,他更是你的夫君,你不能这么想他,我遭人追杀是因为我救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你也认识,是梁太医,至于追杀我的人你也猜得到是谁了。”
到了这一刻,南若宸还在替信说话,是的,南若宸希望她幸福,而在她心里,能给她幸福的除了皇上,再无第二个人。
“梁太医?追杀你的是皇后和袁妃!”她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他。
“对,梁太医去年十月下旬被赶出宫,出宫后便被一路追杀,为了躲避追杀,一直扮成乞丐沿路乞讨,后来一个偶尔的机会被我遇上,我便出手相救了。梁太医将他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我,说是如果有机会,定要揭露袁妃和皇后的罪行,现在就看你有没有这么心思。”
“在清禅寺过了这么久,心里似乎平静了些,不想再去理会宫中的一切,更何况,如今我不过是个失宠的妃子,而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就算我有报仇的心思,也是无能为力。”
“嗯,那些后宫之事能逃离自是逃离的好。”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你。后面一句,被他掐了埋在心里。
“可是,南若宸,对不起,我又连累了你一次。”她欠南若宸的总是太多,可是此生,她都无以为报。
南若宸想说,我倒宁愿你多欠我一些,那样你也就能记得我多一些,可是说出口的却是:“不说这些,这次你救了我,我们也算平了。”
她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明天我给你送药、吃的及换洗衣物,你把身体养好了,我便可以欠你少一些。”
南若宸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想起宫中的事,她又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长舒一口气,道:“难得重新见面,我们不讲这些琐碎的事,跟我说说江南吧,我收到你的画了,很美的画。”
南若宸一笑:“我在江南,替你看了那二十四桥明月,看了那细雨缠绵如丝,楼台飞花。”
她目光闪烁:“是吗?那你可有看过那依依杨柳?”
“当然有啊,杨柳如雨花如海,到了春末夏初,柳絮漫天,如蒲公英漫天飞舞,夏日里还有十里荷花连接到天的一边,香风阵阵人悠闲。”
:“那画中的江南的山,你可有亲眼见过?”
“嗯,江南的山比这里的更富有灵气与悟性,万里青山连绵起伏,而且我又听说西湖最美,去了一趟,还正好赶上那波澜壮阔的涨潮……”
所有的一切他都挑了好的说与她听,而这一路,他如何躲过追兵的重重追杀,又是怎么在想念她的漩涡里挣扎,他只字不提。
她眼眸中是无尽的向往,有许多的东西宫中也有,但是那些天然而成的东西,到了宫里,便多了几分做作和世俗,她满心好奇地听着南若宸说着这一切,嘴角扬起微微的笑,若是有机会,她定要去一去江南水乡,只可惜此生,她只能是深宫之中的妃嫔,只怕再也没有自由的机会。
直到将她送到小居门口,南若宸才与她道别,看着那温暖的烛火下她瘦弱的身子,他的目光缠绵而不舍,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