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后宫稍稍安宁些,当然她知道,这都跟皇上的雨露均沾脱不开干系,他终究是帝王,她从不相信他真能给她十分的爱,若是真的可以,那他为何又要纳妃选秀?
终是得了几日难得的清闲,可奈何心中烦闷,只命人搬了凳子坐在庭前看着宫人打理那梨树,梨果又大了些,再过一两个月,就能摘了吃了。
随着皇后的肚子愈来愈大,她所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柒默的事她一直找不到好的对策,虽然知道此事定然与皇后脱不了干系,但是皇后身怀有孕,真要她对皇后做些什么,她是做不出来的,可是若等到皇后生下孩子,给柒默洗刷罪名就更不可能了……
她真毫无头绪,见有宫人从门口进来,锦云嬷嬷上前来,道:“娘娘,尚寝局命了司苑过来,说是定了几个宫殿修葺的方案,来请娘娘定夺。”
本该贵妃册封时就修葺的宫殿,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淡笑着接过锦云嬷嬷递来的册子,看着上面所列举的方案,都与平常无异,不过为了衬托主人的身份更加尊贵,又将那些奢华之物相互堆积,似乎只有这般的奢华才能不让人忘记皇上荣宠如何地浓厚,可是怎么改终究都是处于深宫之中,逃不开这华丽牢笼。
锦云嬷嬷上前道:“娘娘,若是不满意,可以叫司苑司再换一些来。”
见她似乎并无意于此,侯在一旁的司苑也莫名紧张起来,这贵妃娘娘为人虽然清冷了些,不过看起来随和得很,怎么也不像之前传闻说的那般,恃宠而骄,心机深重。
她放眼远望,巍然而立的重檐九脊顶的庞大建筑,斗拱交错,黄瓦盖顶,目光稍稍回收,是朱红色沉重大门,万仞宫墙挡住宫内人所有自由的梦想。
将人锁在这里,倒是连梦都不让人作了么?
“不必麻烦了,就按照扬州园林进行改建吧,将这高高的宫墙拆了,以四季常青树为栅栏,在寝殿后挖个池塘,筑几座假山,四周栽上花草,花草不需名贵,普通的便好,然后再池塘边建个小木屋。如此,就好了。”
这样比用那些奢侈器物堆积的宫殿更让人舒心,而且能省去绝大部分的开支,当然还有个更隐秘的理由,她却不愿承认,是的,她依旧在做着江南水乡的美梦,有山有水,建个小木屋,种几块地,然后……生一大堆孩子……
“扬州园林……”一旁的司苑却眼前一亮,口中重复着这个词,确实别出心裁,又别有一番意境,想不到这贵妃娘娘心思竟也这般奇特,所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司苑如果没其他的事,就下去吧。”锦云嬷嬷提醒道。
“娘娘没什么事,那奴婢就去永和宫请刘嫔娘娘定夺了。”
她点头,司苑小心翼翼地退下。
许是想起这些,心情又有些郁结,又难得这几日清闲,一时兴起,想要抚琴,可是那相思缘她却不想再弹的,说她矫情也好,说她小心眼也罢,本属于两人的记忆却偏偏被其他人插足,那记忆便像是失去了从前的美好,那一分情意也被打破,那记忆便不再是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忆。
所以,古琴再古雅,也不再属于自己了吧。
于是,她清闲之时,又学了其他几样乐器,所有的乐器都有相通之处,所以她学起来并不难,琵琶也好,玉笛也罢,甚至是现代甚少见到的雷琴,只要稍加练习,她都不在话下。
而笛音,悠扬清脆,总是不太适合自己的心情,而如泣如诉般的琵琶之音太哀婉凄美,总是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不想自己总这般忧伤,因为在其他人眼中,她拥有得太多,有皇上无边的宠爱,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之位,有号令后宫的凤印在手,有色冠六宫的天资,有令人仰止的多才多艺。
可是当一个人拥有的却不是自己想要的,就连赖以生存的爱情都不属于她一个人,她便迷恋上这悲伤的味道。
可她正在伤怀之时,却见一座轿辇落在永宁宫门口,而从那华贵轿辇中缓缓出来的,竟是一直未曾踏足过永宁宫的方才人。
她并没有起身迎过去,只是冷眼看着方才人一脸憔悴,却又扭捏着极不情愿的神情,缓缓走到她身边,微幅了福身子,锦云嬷嬷立即命人搬来了凳子。
“方才人今日怎么有空到永宁宫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承认她话里有话,是那一抹掩饰不了的讽刺。
初进宫时,方才人本以为依附上皇后,便能在后宫安然无恙,人本能地自保,这本无可厚非,可是若是为此而丢了自己的原则,她并不认为这样的女人值得同情。
方才人绞着帕子,紧紧咬着唇,似乎很难为情的样子。
她也不急,接过锦云嬷嬷递上来的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直到方才人猛然间跪到她面前,她被猛地唬了一跳,差点将茶水泼到自己的裙子上。
“方才人,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锦云嬷嬷赶忙接过她的茶碗,上前替她扶起跪在脚下的人。
她的心一软,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些:“方才人,有什么话直说吧。”
方才人被锦云嬷嬷扶到了座上,低头继续绞着帕子,许久,方才说道:“臣妾从前有眼无珠,从未曾来永宁宫给娘娘请过安,平日里又对娘娘多有不敬,臣妾自知失礼,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她不喜欢奉承人,亦不喜欢听这样的奉承话,但是自知方才人有求于她,却也不好打断,只得耐心听她讲完。
“臣妾今后愿为娘娘效劳!”方才人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勇气似的,俯身对她深深叩首。
她却暗自一叹,效劳?她需要什么人为自己效劳呢?她从没有想过要去跟别人争斗不是吗?
“如果你今日来是为了此事,那你就回去吧,因为本宫不需要任何人为本宫效劳……”她放下茶碗,一个旋身要进殿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