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稍稍坐了一会,便有太监前来禀报说有大臣有要事要奏,正在乾清宫等着面圣,皇上命人好生伺候着,就急忙去了,出门前还不忘回头看她一眼,眼神温柔,她亦对他柔柔一笑,脸色还有些苍白。
却看见皇上神情间有些愁绪,难道朝政上出现什么难事了么?看着他慌忙而去的身影,喟叹一声,他爱民如子,又勤政机智,若不是身在这个时代,他定然也会是个青史留名的明君吧。
现在她手握治理后宫之权,或许能为他做些什么。
可是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有三个人让她放心不下。
待皇上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她便又挣扎着起身,刘嫔知道她担心那些又是病又是伤的奴才们,也知道拦不住她,所以干脆和宫人一起亲自扶着她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拿出一件披风给她披了。
刚到锦云嬷嬷的房里,就有宫女迎上来,眼儿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她急急的进了锦云嬷嬷的屋子,屋里倒也明亮,几件简单的家具清雅干净,靠里的木床上,锦云嬷嬷奄奄的躺着,脸色苍白,见她进来,忙挣扎着要起身,口里叫着:“娘娘……”
她快步上前,按住锦云嬷嬷不让她起身,却不知道碰到了锦云嬷嬷哪里,哎哟一声痛呼,眉头痛苦的皱着,她一慌,忙缩回手。
“锦云嬷嬷,你怎么样?”她忍不住泪盈于眶。
锦云却强笑道,“娘娘别担心,奴婢没事的,倒是奴婢该恭喜娘娘了。”
“那不算什么,”她摇头,“锦云嬷嬷,我只担心你们,这次又是我连累你们了。”
锦云嬷嬷道:“娘娘,此时怎么能怪娘娘,在这深宫里,若是想拿谁点不是,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足够拿来大做文章了!更何况皇上对娘娘的不一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娘娘身边是非自然就要多些。”
她点头,锦云嬷嬷所说确实有理。
锦云嬷嬷叹道:“宫里生活外表风光富贵,实则如履薄冰,一个不慎,就万劫不复了!”
说到这里,锦云嬷嬷轻轻的叹了口气,向她笑着摇了摇头:“娘娘平时也够谨慎的了,言行举止都无半点不妥之处,可没想到,有心的人,莫须有的事情也能拿来作了文章!”
她看着锦云嬷嬷,静静的不说话,锦云嬷嬷的神情恍惚起来,眼神迷离凄凉:“可到底,也没免得了这皮肉的苦,奴婢甚至以为,再见不到娘娘了!”
她轻轻的拉了锦云嬷嬷的手来看,十根原本水葱儿般的手指此时全用了干净的软布包裹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呛得她头一抽一抽的疼,她一时哽咽难言,眼泪到底忍不住,顺着面颊滑落。
锦云嬷嬷抽回手,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是拶子拶的……”脸色平静如水,仿若,那是别人的事。
她心里揪紧了的疼,却只能嘱咐锦云嬷嬷好生养着,又命了宫女贴身伺候她,锦云嬷嬷冲她一笑,便疲倦地闭了眼。
到了筎肆房里,只听见筎肆嗷的一声大叫,看着筎肆眼角残留的泪痕,她的心似刀绞般痛着,筎肆的伤和锦云嬷嬷的是一样的,见了她,筎肆再忍不住哭,大哭道:“她们逼着我说,是小姐说服皇上减赋税,我虽然觉得小姐劝皇上减赋税对百姓是大好事,却也知道她们定是不安好心的,所以我死活都没有肯的,小姐……我……”
说到这,筎肆就只会呜呜的的哭,再不能多说一个字。进宫这么久,筎肆确实成长了许多。
她点头,眼儿亦酸涩难忍,拢了拢着筎肆额前散落的发丝,道:“好筎肆,委屈了你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她想捧起筎肆的手看看,却又怕弄疼了她。只轻轻擦拭着筎肆脸上的泪痕,轻轻拍着筎肆的胸口哄着她入睡,也不知道是太困了,还是药力作用或者是她在旁边守着,筎肆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后,渐渐放松下来,见筎肆的呼吸渐渐平稳,她才轻轻地退了出来。
退出房来,转身又去了小冬的屋子,小冬正躺在床上喝药,见她进来,慌的一挣,就要起来,却引得胸腔轰鸣作响,又瘫软在了床上,咳嗽了几声,她急忙说着免礼,不让小冬再胡乱动。
小冬虽跟她一样跪了那么久,又淋了雨,但毕竟是男的,身子比她强壮些,病也比她轻些。
一旁的小太监见了她,忙用袖子将一只凳子抹了又抹,她摆手让他不要忙,只在小冬的床前站着。
小冬竟还咧着嘴对她笑,可想起刘嫔方才对她说的话,她却忍不住自己的泪意:“昨晚淋了那么久的雨,你明明就虚弱得撑不住了,为何还要跑去乾清宫就皇上,你也真不爱惜自己。”
小冬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娘娘都知道啦,不过奴才没用,没为娘娘请来皇上,还得多亏了美人……哦,不,是刘嫔娘娘。”说着,要起来给刘嫔磕头,却被刘嫔提前命人按下。
她亦看向刘嫔,对视一笑后,对小冬道:“不管如何我也得谢谢你,你这份心意我记下了,你如今就好好养着身子。”
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小冬摇摇头却又反问道:“奴才惶恐!娘娘不是也不顾自己的身体正病着,来看奴才吗?奴才伺候娘娘是天经地义,可娘娘这般关心奴才,却是重情重义,奴才死也值了!”
“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说到底,你们都是因为我,若是我不来看看你们,心里如何过意得去……”说着,她好不容易忍住的酸楚感又泛了起来。
一旁的刘嫔急忙道:“如今皇后和袁妃也收到了皇上的处置,就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现在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娘娘,这人你也来看过了,也该回去好好养着了,更何况你还病着……”
她收拾了情绪,点点头,对小冬一笑:“那你好好养着,我就先走了。”
小冬却执意要起身送她出门,又全身无力,只得跪在床上磕了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