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往回走着,南若宸上来扶她,她尴尬地摇摇手,扶着墙缓慢地走。
南若宸叹息,却是不抬头看她,只低头,看那青石板路:“他为什么不在你的身边呢,路诺歆,你现在在宫外,要是出什么意外,很难说的,难保没有人特意而为。”是担心有刺客么?没必要呢,信在,那人不敢轻举妄动。
她轻笑:“没什么的,以前,我一个人也是要走下去的,现在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你或者不知道,有些东西,太深了,连自己都会怕,怕有一天,原来是虚假一场,所以要学着去,慢慢地放手。你懂吗?南若宸。”
因为脚上的痛,她的额角已经有些微薄的汗珠,可她依旧淡笑地迎着风,风拂着她的发,细细碎碎,轻扬起:“再说,我不是也还有你教我的功夫吗?”她扬起袖子,露出里面闪出微弱银光的细针。
他点头,然后抬起头来笑着说:“嗯,不过不该一个人的,真不好。”他轻声地说:“到里面去吧。”
她点点头,是不该的,但是回到里面,还不是一个人么?
人潮也是多了起来,南若宸站在身边,手往前倾,微微地挡着人,不挤到她。细心的样子让她心底浮起感动。
可进去了,却是寻不到信。南若宸也是焦急地替她找来找去,可是依旧不见人。
太阳也灼起来了,越来越热,一边有卖杏仁茶的,她有些渴,轻道:“不如到那边去等吧,喝些茶解解渴。”南若宸点头。
茶棚里,也是好多人喝茶。上了茶,却无心于茶,只随意地喝一些,四下随意看着。
其实心底并不是很焦急,她找不到他,他终会找到她的。
“听说这两天是你离京的日子,打算什么时候走?”她浅酌一口。
“今天出来看看,明天就走了……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你。”
他想说,转了一大圈,不过是想在这个离她近的城再多呆会,却发现这里只有她和另一个人的美好传说,却没有自己和她丝毫记忆。
“嗯,那……提前祝你一路顺风。”她笑着,举起手中的杏仁茶。
他歪歪头,亦苦笑着举起茶杯,轻碰,饮尽。
中午没有那么多人了,南若宸与她在茶棚坐了一会,然后又折身回到相思苑。
因为她担心,信找不到她会焦急,她不想承认,身边没了他在,心里似乎空了一块,这种感觉让她心慌。
却也免不了失落,如是以前,他必会很焦急,很快派人来查了吧。
只是现在静悄悄的,依然是大家各玩各的,只有腰侧边的玉佩,让她知道,她是和他一起来的。
入了相思苑,众人已经散去,只留下掌柜一人,见了她,脸上露出惊讶神色,显然还是记得她的,却又怕她身份带来惊扰,也只点头笑笑,将他们带上了二楼。
二楼亦摆满各种乐器,是掌柜教琴艺的阁楼,能看到地下熙攘的人群。
想到南若宸要离开,她弹上一曲送别曲,虽不是长亭古道边,亦非芳草碧连天,却真心为君送别,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夕阳山外山……
流光,在琴音间,渐渐地流逝了下去。
晚霞飞满天时,她轻叹:“看来他找不到我,我得先回去了。”
“你一个人,怎么回去,不如我送你。”南若宸盯着她腰间的玉佩,若有所思,有句话还想再问一遍,可终究没有再问出口。
“这不好。”她轻笑地拒绝:“这样吧,你送我到田府,田府自有人会送我回去的。”
她一个人,以南若宸的性子来说,他是不会放心的。他会送她,送到宫门口?那怎么行呢?不能惹来流言,亦不能让信产生什么误会。
信已然对他起了疑心,所以才会不信任自己,所以,才会自导自演那一场袁妃诬陷的戏码,所以在她提出让他出宫的时候,他欣然答应了。
可是信不知道,她比他更不想南若宸留在宫里,皇后知道了一些事,她和南若宸之间虽说是清白,可是她与南若宸那一路上的事情,确实孤男寡女,若是被皇后添油加醋地说出来,她倒是不怕,却怕连累了南若宸,她拖累他已经够多的了,不是么?
“也好。”他明了的点头。
街上的人少了,都回去了吧。喧闹变得安静下来,南若宸坚持送她到田府。
他要她先进去,她却摇头,每次,她都是先走的那一个,这次,就让她看着他走吧,让她看他先转身吧。
“路诺歆,保重。”他笑着转身倒着走,固执地不肯让她看自己的背影,夕阳下,那一抹身影被拉得好长好长。
她摆摆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靠在田府墙头边,有些低叹。拿起手中的玉,她笑,拼命地笑,却笑得眼角泛出了泪。
晚风,吹着她飞扬的发,有些迷离,与冷静。
那大大的“朱”字在夕阳下那般耀眼,有了这玉佩,见玉佩如见皇上,若是她要走,任何人也阻拦不了她了,而信将这玉佩给她,是要她自己选择吧?
他也知道她在宫里不开心吧,所以他愿意给她这个机会,用这玉佩告诉她,若是她选择了离开,他一切不予追究。
“信,你就这般看轻我么?”她止不住泪水肆虐。
不再往田府走,而是一步步往那金黄的宫殿中走去,此刻,心里没有失去孩子的恨,没有为柒默报仇的怨,没有一切恩怨是非,这一刻,她只知道,那里,有信,那个她爱的人,那里,有她想用生命去珍惜的爱情……
看似近在眼前的宫殿,因为脚下的伤,走起来却那般遥远,她迈着步子,气有些喘,可依旧不肯放慢脚步。
尽管她知道这一进去,再没有出来的可能,这一进去,便是她对他相守一生的承诺,这一进去,宫外所以的自由都与她无关。
但是路在脚下,还是要走的,她不能停在这里,她不能离开那里。
走到宫门口,天已经黑了,手中的玉佩,能让她一路通行无阻,她在宫门口站定,空气干净而清甜,只是这样干净的空气,只要一踏入这宫门,她再也呼吸不到了呵,她深深呼吸着,然后,往宫门内走去……
她依旧是那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