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到齐了,皇后才由宫人们前簇后拥地扶了进来,在殿前款款福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懿安皇后,臣妾身子不适,来吃了些,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皇上见状,连忙道:“皇后身怀有孕,就不必多礼了,身子不适可有请太医过去看看?”
皇后点点头,腼腆一笑,道:“不过是皇儿调皮折腾臣妾呢,并无大碍的,皇上安心。”说着,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是毫不掩饰的炫耀。
既然知道皇后想从自己这里看到气愤和妒恨旨意,那么当然不能如她的意,自己最擅长的,不就是内心波澜起伏,外表波澜不惊么?
她只淡然地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碗,领着众妃嫔起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由宫人扶着缓缓朝皇上身边走去,她退到一旁,将皇上身边的座位让出去,皇后眼眸间骄傲的笑意仿佛是在告诉她,就算她成了贵妃,能与皇上比肩站在一起的,也只有皇后一人而已。
皇后缓缓坐定,这才命众人免礼,她领着众妃嫔回到自己的位上。
皇后笑笑道:“本宫有孕,近来身子不太方便,有劳妹妹费心照顾皇上了。妹妹如今擢升为贵妃,是一大喜事,本宫有件礼物要送与妹妹。”
说着,竟然从发鬓中,拨下了一枝凤头钗,要给她别在发中。
她急忙起身,连退几步:“皇后娘娘千万使不得。”那凤头钗,可是只有皇后才能用的。珍贵是一回事,那是代表着一些身份的问题啊。
此时,大家都不敢高声说话,喝酒言笑也都拘着,好像不约而同的在等着这场已然开场的好戏。
一个是颇得圣心的贵妃娘娘,一个是身怀皇嗣的一国之母。
他们在等,她和皇后也在等。
她在等时间能够快点过去,风平浪静,没有意外发生。而皇后却再等皇上给她一个安心的理由。
皇上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也不看她,道:“歆儿,皇后仁心宅厚,你也莫负了皇后一番好意,收下吧。”
皇上当众这么说什么意思?他想废了皇后,然后,立她吗?看来这风口浪尖她是站定了。
他说的漫不经心,而殿下众人皆心里有了几分盘算。她直直盯着皇上的眼睛,可看不出一点端倪,却斜斜瞟见一旁的皇后端着茶杯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
她坚决地拒绝,跪在地上:“皇后娘娘万万使不得,娘娘的心意,臣妾近来身体有恙,皇后有孕也不曾去请过安,心里已是愧疚,今日安敢受皇后娘娘的重礼,娘娘定要送,臣妾便长跪不起。”
她说得意志坚决,皇上也没有说她什么了。
皇后铁青的脸色稍稍缓和,换上一脸温婉的笑,又将那凤头钗别回发中:“妹妹折煞本宫了,快快起来,虽说已然入了夏,可这地上还凉着,莫要让寒气伤了身子。”
“谢皇后娘娘。”她缓缓归座。
“既然如此,本宫也只好另外准备贺礼恭贺妹妹晋升了,那也只能改日命人给妹妹送去了。”
“谢皇后娘娘赏赐。”她不再推辞。
“贵妃娘娘大喜,臣妾也为贵妃娘娘准备了个贺礼,自知东西粗陋,不求入得了贵妃娘娘的眼,只是聊表臣妾心意罢了。”
说话间,刘美人便挥手示意宫人将贺礼呈上。
她身后宫婢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那个宫人连忙膝行至前,将上面红布揭起,露出一件碧绿通透的翡翠玉像,栩栩如生,是一尊弥勒佛!
她细细端详起这玉像,虽然这玉并非上乘质地,但这做工着实是巧夺天工。
“贵妃娘娘深得皇上喜欢,恐怕什么奇珍异宝也是有的,这玉确实粗陋了些。”许久沉默不语的袁妃一开口,却让刘美人尴尬无比,涨红着脸不安地绞着帕子。
闻言,她亦不满地皱起了眉。
皇上见状,斜睨了袁妃一眼,眸子里已经有了微薄的怒意,见状,袁妃便讪讪地闭了嘴。
她看着这玉像,却是越看越喜欢,更何况这意头也是好的,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她以前听说过,刘美人的父亲是个玉匠,她心下一动:“这玉像线条流畅,细节处处精细无比,难道是……”
刘美人点点头,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让娘娘见笑了,此佛正是家父亲手雕刻,以贺贵妃娘娘晋位之喜,恭祝娘娘笑口常开,事事如意。”
她朝刘美人一笑,示意自己了解她的用意,道:“刘妹妹的父亲的手艺正是巧夺天工呢,这做工,恐怕是宫里的玉匠也比不上的!”她询问的目光投向皇上。
一旁的皇上也认同地点点头,见状,刘美人彻底安了心。
“这贺礼本宫很喜欢,谢谢刘妹妹,也请替本宫谢谢你的父亲。刘妹妹的心意本宫就收下了。”
“不知道方才人给歆儿准备了什么贺礼?”一直沉默着的皇上忽然出声,让方才人猛地一愣,不知皇上是何用意,众人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过神后,方才人起身,道:“回皇上,刘姐姐的东西心意贵重,臣妾倒觉得自己的贺礼送不出手了。”
“既然送不出手就别送了,方才人舞姿极美,就给歆儿献支舞吧。”
她顿时明了,皇上这是在为她报那日方才人让她为其奏乐之仇呢。
方才人因为生气小脸涨得通红,良久,道:“皇上,臣妾今日身子不适,今日怕是跳不了了。”
“你说什么,朕听不清。”皇上语声清冷,眸子里闪着某种危险讯息,仿佛只等方才人一说出不字,就要龙颜大怒。
方才人被皇上这一说,更是委屈起来,求助的目光投向皇后,可是皇后却悠悠地喝着自己的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其他人也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方才人无法,又巴巴地望着她,似乎希望她为她求情,她心内闪过一丝不忍,可是想起那日宴会上所受的羞辱,她心底压抑得紧,所以也任由皇上去闹。
方才人见求助无门,只得含泪咬咬牙,道:“臣妾遵旨。”
鼓过三遍,宫乐声响了起来,长铃鸣起,方才人的身影出现在舞池中央,她定定地立在场地中央,身上羽裳随风飘扬,远远看去,她仿佛真得幻化成了最美丽的仙子,目光幽远地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空洞的眸子里不再是那般的无助,而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而这恨意是对谁的,疲倦的她已不愿再去细想,这所谓的贺宴何其无趣,不过就是众人明争暗斗的场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