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自己不愿醒来,现在既然醒了,所谓的病也不过是个托词罢了,她换了一身粉白寝衣,长发分披两肩,看上去显得有些慵怠,夜风阵阵吹来,一阵凉意袭来,被扰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没有再回寝宫,而是走到了庭院了,院里的梨树上,梨花是早已经落了,梨树上挂了一个个小小的梨儿,迎风一吹,都摇头晃脑的摆动,人在下面走,一阵清香,淡而沁肺,和着夜晚的风,令人清爽怡然。
他大踏步地从门外进来,如往常一般准时,她依旧不想理会,她不能心软,这样不好,她的爱不能全给了他,那样她会迷失了自己,她怕,他后宫粉黛三千,终有一天,他对自己,不爱了,不宠了,那时候,若是连爱都全给了他,她拿什么来爱自己,拿什么来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呢?
她的内心正纠缠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后:“歆儿,你看这些梨儿长得多好,待到夏末熟了的时候,摘下来做梨膏儿,雪梨丸子,可好?”
这些天来,他一直有一茬没一茬地找她说话,他们之间这样的沉默让他害怕。
“好啊,到时候皇上派人来摘便好了。”冷冷的声音如同这夜风一般凉,让人不由微微发颤。
他从后面将她抱入怀中,他又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让他莫名心安,她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
“歆儿,我知道你怪我,可是你不要这么冰冷好不好……”他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脸颊上,她脑子有些许的凝滞,她缄默不言,她怪又能如何,一切的一切,主动权都在他手里不是吗?她只是他主导的戏里一个小角色罢了。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她不说话,他就一直说一直说。
“歆儿,柒默的事我很抱歉,这不是我想的……”
呵,不是你所想的,却是你造成的不是吗?你那么聪明,知道皇后的用意,可你还随着她一起胡闹,一起当众羞辱我?这就是你的抱歉么?
“柒默已经去了,我会善待她的家人呢的,我们不要这样下去了,好不好?”
“不是你自己想这样的吗?”她嘴角的笑那般苦涩。
“歆儿,不是的,我只是生气,气你把我推给别人,气你不来找我,气你见我和别人亲热也毫不在乎,你为什么就要这么倔强,什么都不争不求?我多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可是你都不要,连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不就是这份无争无求,才是他最爱的歆儿么?他自己也是矛盾的,不是吗?
她感觉到他的微微颤抖,可是她不知道说什么,要她和那些女人一般去讨好去争宠,她做不到,那样她自己都会看低了自己。
“我们之间的裂痕又何止只有这些……”她叹息道,对他的心思,或许早在翊坤宫他听信袁妃诬陷自己的那一刻,已然淡下了许多。
“歆儿,你相信我,袁妃说南若宸和你如何如何的时候,我是不信的……”他转过她的身子,将她面对这自己,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真诚。
“可是你最后还是信了不是吗?你在袁妃诬陷我之前,就已经知道南若宸是袁府的幕僚,你任由袁妃诬陷我,只不过想试探我的反应,要不是袁大人及时赶到,你甚至想借机杀了南若宸,我说的对吗?”
她退后一步,他扶在她肩上的手便顺着那丝滑的寝衣滑了下去。
所有的细节,他都知道了,可是他不信她。
“歆儿,你……我没有。”他的眸子泛起了波澜,急着想要争辩什么,挽回些什么。
“皇上,都已经到了今天这步,我们之间何必这般伪装。”
那天在翊坤宫,她见他态度忽然之间发生那么大的转变,她就早已猜到了一切,所以她一句话不说,不争不辨,任由他和袁妃在她面前演戏。
他摇摇头,他怎么没有想到,聪慧如她,自然早就想得明白。
“这么说起来,清荷的死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她眸间闪过一丝疼痛,已经有太多的人因她而死了,不是吗?
“一个忘恩负义的奴才,不值得怜悯。”他的话在夜风里显得那般冰冷,这般冰冷的他让她那么陌生。
“是啊,确实不值得,可是不值得怜悯的又何止清荷一个?既然你已经查得清楚,那么你也早就知道,想要置沈昭仪和她孩子于死地的人是谁,可是那个人不仅安然无恙,如今还主掌中宫,甚至还怀着你的孩子,柒默的死真相如何,想来你也是清楚的,可是你让柒默背着罪名死去,那个害她的人依旧好好的,这就是你作为皇上该有的作为么?”
她知道,他如今是皇上,她不该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明明是质问他的,却让自己脸上冰凉一片,她将这一切藏在心里,努力让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变得那么复杂不堪,可是裂痕早就出现了,再假装都是虚伪的,不是吗?
望着她一脸的泪水,他不知所措,甚至没有勇气替她擦一擦:“歆儿,我有我的苦衷和无奈……”他是皇上,一国之君,他有他的思量和考虑。
她冷冷一笑:“苦衷?你有苦衷就可以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和我身边的人吗?你不信我也罢,但是我不想我的柒默死了,却还要背着谋害皇嗣的罪名!”
他哑口无言,她闭眼长叹,转身离去。
走到殿门口,她又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来,只留给他一个单薄的背影,道:“南若宸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他也救过你,我不希望他出什么事,如果你不喜欢他,大可以遣出宫去,这宫里不适合他,只有那无拘无束的江湖,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望着她的去路,他心里一片荒凉,他本以为他们相隔不过一步,只要他迈出那一步,他们就可以回到从前,可是到了此刻,他才知道,他们早已相隔甚远,他不知道,他能不能走得完这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