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闹,傅德太妃也意兴阑珊起来,懒懒往身后的软垫上一靠,道:“天儿已经不早了,今年就到这儿罢,你们全都回吧!”
众人跪谢行了礼,也就各自散了,一出了宫们,她不禁倒吸一口气,倒没注意到脚下的路,好在锦云嬷嬷扶着,这才没有跌倒。
有些恍惚地回到永宁宫,因着她体虚怕冷,屋子里除了烧起暖炕外,还在四个角落里分别拢了火盆,一进寝宫,一股烘暖的热气迎面扑来,冰凉的四肢立时如浸入温泉般,舒展开来。
锦云嬷嬷跟进来伺候着她取下袖套,脱去外面穿着的雪狐大衣,筎肆和柒默忙端上沏得醇醇的茶,摆上许多热气腾腾的点心果子来。
她此时只觉得有些不耐,锦云嬷嬷见状,将宫人们都遣了出去,又细心问道:“娘娘累了一天了,要不歇会吧,晚上还有宫宴呢!”
见她点头,又上前来扶她到内室躺好,伺候她歇下了。她心里有事,自然是睡不安稳的,昏昏沉沉间,锦云嬷嬷已经前来唤她,说是皇上派出的轿子已经候在宫外了,接她却乾清宫赴宴。
宫宴之上,向来都是嫔妃争奇斗艳的好场合,而这新进宫的妃嫔们,更是要借此机会在皇上面前展露风情,有运气好的,也会当晚临幸,从此平步青云。
而她经过下午的事情,自然是不愿去凑这个热闹的,树大招风,她虽无心也不屑跟人争宠,可前段时间皇上几乎一得空便待在永宁宫里,这举动早已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风头太盛,是该收敛一些。
锦云嬷嬷早被她吩咐过,只简单的替她挽起一个如意鬓,连头饰都不曾带,上面只用一支白玉钗妆点。若不是怕太过素了犯忌,这根白玉钗她都是要拿掉的。
她对着镜子抿了抿鬓角,满意的点点头,筎肆和柒默将锦云嬷嬷放在塌上的衣服来给她穿上,上身是一件天青色素锦梨花锦缎薄袄,下面一条燕丝的湖水绿长裙,除了腰问系一段粉红色的腰带,覆之比其重一色的璎珞流苏,身上再无别物。
虽简单,外形式样却全是宫装的样式,穿在身上,大方而又得体。这身衣服要的就是它的颜色,天青色外加湖水绿,在晚宴的灯光下,并不起眼,若是到了月光下,更是找不出她的人来。
前赴乾清宫的路上,皇后凤鸾走在最前,后边嫔妃的娇子再不似从前那么单薄,如今已经摆成长龙。
皇后率先下轿,只见她一身正红的裙袄逶迤拖地,大朵娇艳的牡丹点缀其上。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衬得娇嫩而灵动。
而与她一起下轿的宫嫔,皆是盛妆出席,看到她却是一身素雅的打扮,她们不禁都低下了头,暗自不安起来,素来知道皇上最宠礼妃,难道皇上不惜娇艳?
可她们再看看皇后娘娘的装束,却又觉得自己的装扮还不够艳丽,一时间,不知所以。
自下午的事后,新进宫的妃嫔自然对她都多了一份敌意,她甚至无意间看到沈美人白了她一眼,眼里满是挑衅和轻蔑,她不想理会,只是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扶着锦云嬷嬷和筎肆进了门。
由宫人引着进了宫门、殿门,转至宫宴,却见懿安皇后已经到了,而傅德太妃也己经携了遂平公主坐在那里了,皇后带着一众妃嫔傅德太妃和懿安皇后行了礼,遂平公主亦向众妃嫔行了礼。
入了座,她端起茶盏,笑着低下了头,趁机躲避遂平公主投来的目光,不是怕她,而是懒得理会。
众妃嫔刚刚坐定,门外遥遥传来喧到声。
皇后携众起身,列队两旁,皇上修长的身影从外进来,穿一件明黄锦袍,头戴宝冠,威风凛凛,气宇不凡,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到她身上,她将头低了低,众人齐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他语声低沉,向傅德太妃拱了拱手:“参见太妃。”
傅德太妃亦笑着说免礼。
皇上入了座,一翻祝辞之后,宫乐奏起,舞姬紧接着上场,一时间,眼前酒酢纷纶,糜丽异常,到底是皇家宫宴,自是与民间不同。
多了一分奢侈与华丽,少了一分团圆与祥和。
“皇兄,你可是亏待了礼妃娘娘,怎么礼妃娘娘都没衣裳首饰打扮,竟穿得这样素。”遂平公主又是语出惊人。
可皇上却宠溺地笑笑:“婧儿,你不知道,不是皇兄亏待礼妃,只是她不喜艳丽华贵,所以平日里的打扮和宫里装饰都素净了些,不过皇兄正喜欢礼妃娘娘这般与众不同的性子呢。”
说着,皇上摇摇对上她的目光,眼里满是温柔和赞许,她浅浅地笑着,心里却咚咚打着鼓,原本是想让出些风头,没想到适得其反,反而更加惹人注意。
遂平公主被傅德太妃拉着坐回位置,满是愤懑,本想借此嘲笑她一番,可皇上一说,又被她抢了风头!
而此时,打扮艳丽的皇后和妃嫔们,浑身不自在起来,皇上说就喜欢礼妃这样的,那岂不是她们这打扮都入不了皇上的眼?真是恨不得此刻就回宫换身素净的衣服来。
而皇上毫无保留的赞许和众人投来的复杂目光,只让她觉得浑身像火烧一般,脸上笑容讪讪的,觉得有些臊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清冽甘辛的昧道十分刺激,灌肠而过,更觉热气上涌。
这时,皇后眼神闪过一丝哀怨,又尴尬地笑着,将皇上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除旧迎新之夜,臣妾祝皇上江山永固,万寿无疆!”
此时,众人起身,道:“祝皇上江山永固,万寿无疆!”
然后,便是新妃嫔们一个连着一个地上前敬酒,都盼着皇上能够记住自己,甚至一夜宠幸!
看着眼前的花红柳绿,她无暇理会,只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杯,本就酒量不好,接连喝着几杯,便一醉不起。
就这样,酒宴过半,礼妃便酒醉离席,阶下欷歔声一片,皇上却十分大度,并没计较,还关照宫人好好照料,于是,众人各自噤了口,避而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