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懿安皇后后面的话却让她心里阵阵发凉,可是该来的总会来的,他是皇上,避不过,而她如今是妃,更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懿安皇后隔了一道珠帘坐在案后,好像专注的在看舞姬跳舞,然而,她什么都没看,只是睁着眼睛发呆。
“皇嫂,这歌舞您还喜欢吗?”皇上含笑的眼眸望向一旁的盯着舞池发怔的懿安皇后。
“皇上,这歌舞甚好,本宫只是觉着这宫里太冷清了些……”懿安皇后轻叹一声,不露痕迹地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并未回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察觉到皇上的目光,也回望过去,皇上眸子的深意她探不明白,可她的心却没来由地咯噔一跳。
“不知道本宫前几日跟皇上说的大事皇上考虑得如何了?”懿安皇后端起茶盅来,悠闲轻抿,说得云淡风轻。
无疑,懿安皇后口中大事除了皇上其他人都是不明的,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皇上和懿安皇后。
“皇嫂,此事不急,朕刚登基不久,更何况皇兄丧期刚过,朕不想……”
“皇上,也不是皇嫂要多加干涉,只是太后已逝,皇上又尊我一声皇嫂,有些事本宫也不得不提醒着皇上,先皇丧期已满百日,而这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崇祯元年,皇上的后宫才皇后、礼妃和袁妃三位娘娘,纵观从前各朝各代,哪位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为我大明江山的千秋万代,皇上也该对此事上上心了……”
懿安皇后此话一出,周皇后、袁妃和她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懿安皇后,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们三人才有这样的默契了,她不由得心里一阵苦涩。
她自知他当了皇上,这选秀充实后宫之事便是躲不过的,可是她还是无法抑制内心慌乱。
而她端了茶正在喝,慌乱间,失手打翻了茶盅,一盅热暖的茶水,茶水尽数泼在了她的裙子上,立时一片狼藉,锦云嬷嬷一见,唬了老大一跳,“娘娘有没有烫到?”
她窘迫地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不知所措地绞着帕子,瞥眼看见袁妃嘴角讥讽的笑意,更是懊恼,但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臣妾御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歆儿,有没有烫到?”皇上已经起身走到她面前,一脸关切。
“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只是臣妾想回宫换身衣裳,请皇上恩准。”她把头垂得更低,别人看来是低眉顺眼的恭顺,其实她不过是害怕自己眼中的眼泪掉下泪罢了。
“嗯,锦云嬷嬷,你快扶礼妃娘娘回宫,好好伺候你家娘娘。”皇上看向锦云嬷嬷的眼中有些许嘱托,锦云嬷嬷会意,福了福身子。
得到应允,她急急转身往宫外走去,可在转身的那一刻,皇上已经脱下身上的披风裹住了她:“歆儿,天气冷,你身子弱,小心冻着。”语气里,有着微微的叹息,可是此刻的她又如何能够察觉得到。
她不受控制地抬起眼帘看他,眼泪却像珠子一般滚落下来:“谢皇上,臣妾告退!”
泪水不住落下,她只能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她声音哽咽,几次都要大声哭出来,又捂着嘴忍下来,她不能让皇后和袁妃看笑话,不能让她们看到她的悲伤。
途中,一顶孤零零的轿子走在渐渐黑暗的路上,她的心也越来越寂寥,终于逃开了她们的视线,她强忍着哽咽在胸腔里轰鸣着,化成一声声越来越频繁的抽泣声。
她只能死死地将它压制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身躯里,直到再也忍受不住,这许久以来所受的委屈和不甘,都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突然,轿子剧烈一晃,她的身子左右摇晃,磕在轿橼上,她急忙收回悲怆情绪,将脸上泪痕拭干:“外面什么事?”
外面很久没有回应,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她正要掀帘,却听到锦云嬷嬷回道:“娘娘,没什么事,碰到一只野猫,轿夫的手滑了一下,娘娘没事罢?”
她揉着手肘,淡淡的道:“没事,走吧。”
“是,娘娘。”锦云嬷嬷应了一声。
轿子重新抬起来,缓缓向永宁宫方向走去,华美的轿辇里面不时传出她压抑悲痛的哭声。
箜篌丝竹声已经渐渐远了,直至消失在耳畔。
快到永宁宫时,她便将眼泪擦干,深呼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不然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永宁宫到了,娘娘请下轿。”
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她心下一惊,本能的掀起帘子。南若宸扶着轿杆站在那,穿一身轿夫的打扮,似笑非笑看着她。
“你这是干什么?”她冷声问道,再看看旁边,永宁宫内侍早不知到哪去了,只有锦云嬷嬷一人在侧,有些为难地看着她道:“娘娘,南公子他……”
“算了,扶我回宫吧。”她打断锦云嬷嬷道,冷冷的蹙着眉。
原以为她已经进了宫,和南若宸再无瓜葛,可是他还是跟来了,而且还在皇上的恩准之下,做起了袁崇焕的幕僚,还能随时进出皇宫。
她多次提醒过他要步步谨慎,而他本就是一个江湖中人,哪会顾得了那么多规矩,尽管她担心,可她也不愿用皇妃的权力来压制他,她不愿。
可是她又能如何,如今,她是连自己都顾不上的人了,如何再顾得上别人,一个皇后和袁妃早已使得她心力交瘁,再有新人进宫,她该怎么办,她的爱情该怎么办……
她扶着锦云嬷嬷下了轿,缓缓向永宁宫内走去,连看都不再看南若宸。
南若宸显得有些失落,在她身后挥挥手,强颜欢笑道:“能为娘娘当一回轿夫,此生无憾。”
她心中一动,脚步停了下来,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也曾设想过,若是当初她能再狠狠心随南若宸走掉,去浪迹天涯也好,去江湖漂泊也好,那么不至于困在这深深宫闱之中,做一只黯然的金丝鸟。
可是这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她爱他,爱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爱那个与她承诺一生白头的王爷,爱那个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的信,爱那个说我相信你的皇上,虽然那个他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可是她依旧爱他,正因如此,她便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脸上的泪在灯火的照耀下散发着幽幽的光,她内心早已千回百转。
可是她依旧没有回头,只停了停,随即又整理好情绪,重新向前走去……